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陆言语立马又躺了下来,闭上双眼躲在被子里一动不动。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妙妍进来看到还在昏睡的言语,用力咳了两声,不耐烦道:“别装了!只有我。” 话音一落,言语又直了起身子,她躺了太久,此时正腰酸背痛,但精神得很。 妙妍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言语起身打算下床走动走动:“好久了,大概半夜吧。” 妙妍佩服道:“一动不动地装那么久,你身体也吃得消?” 言语扶着腰扭了扭,无奈道:“那还能怎么办,让我半夜三更和顾珩促膝长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顺带再谈谈未来的发展路线?” 妙妍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对啊,你的确应该和他谈一谈。” 言语一叹:“我现在还没想好该怎么谈,你先别说我醒了,知道吗?” 妙妍觉得顾珩要是再看不出来言语在躲着他,那他就是傻子了。 “你还记得昨夜你毒发时的事了吗?”妙妍问。 言语记得一清二楚,却不想承认:“好像你和顾珩来救我,然后顾珩见我这模样有些失望,于是一掌把我打晕拖到床上?是吗?我记得好像是这个剧情。” 妙妍点点头道:“你开心就好。” 言语生来有三怕,怕狗怕猫怕尴尬。昨夜那撕心裂肺情意缠绵的场景自己历历在目,但现在她都不敢去回忆,每回忆一次,她都恨不得掐死自己一次。 “你又能装得了多久?不仅是顾珩,你还得和知意解释解释。”妙妍提醒道。 言语一想到这些东西,不禁心烦:“我知道我知道,你容我再想想,再想想。” 妙妍说:“知意的不急,倒是顾珩,他守了你一整夜,就是盼着等你醒来和他说说话,你倒好,这样躲躲藏藏的,莫不是还打算继续假装不认识他下去?” 言语说:“怎么可能,再装下去忒假了。我只是弄不明白一些事。” “噢!对了,我怎么能忘了,我要同你说件事,你可得有个心理准备。”妙妍忽然想起了那日傍晚顾珩与她说的故事,这全是一场误会,她本打算着等顾珩走后和言语说明白的,但那时芬芳又闯来,以至于这些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言语不以为然:“你说吧,还有什么是我承受不住的?” 妙妍一字一句,字字诛心,就像错过了最后一班远航的船,就像追着影子绕着圈在转。言语静静地垂下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该说的我都说了,断肠散的的确确是他看着你喝下的,你也的的确确是他赶走的,可......可这背后的事,你当初又能猜到几分?” 言语手扶着头,慢慢道:“我又有些困了,你先走吧,我想休息一会儿,若你见着了芬芳,让她也不要来打扰我,我只想静静地休息一会。” 妙妍微微一叹,帮言语关上门。 言语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但现在她真的很想喝下一瓶。倘若自己当初大大方方地走,没有回头;倘若自己当初一早便和顾珩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倘若自己当初在街上慌张无措时叫出的名字不是“顾珩”;又倘若自己当初不偷偷离家出走...... 后来言语想明白了,哪有那么多倘若如果,这些都不过是自己的心魔。 夜幕降临,言语打算出门透透气,秋日的空气清爽得很,凉凉的风吹过,吹动了几片云,云又顺势遮住了月亮。 言语打开门,院子里站着顾珩。 没有什么月朗星稀,更没有什么星光璀璨,夜空黑沉沉的一片,看不见边际。 “我们......”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这句话,说完后又同时尴尬地低下头。 “我们谈谈吧。”顾珩先开口,抬起双眸望着她。 “好啊。”言语点点头道。 他俩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言语手中玩弄着随手拔的一株狗尾巴草,想说点什么,却又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的伤还好吗?”顾珩小心翼翼地问道。 言语的伤恢复得异常迅速,脸上的血痕早已消失,她浅浅一笑道:“只是毒发作的时候比较可怕,毒性过了就会恢复的。” 看着顾珩欲言又止,言语开口:“我是她,真的是她。这是你最想听的话,我现在说给你听,怎么样开不开心?” 顾珩的五官像是被精心雕刻过的成品,冷冰冰的,眼里像是飘着六月的雪,有些冷,有些热:“你可知道我想听的又不是这些话了?” 言语知道他现在想听什么,总不过是些类似“我还心悦你,你想必也心悦我,咱俩不如趁此良时,洞房花烛,然后带着孩子浪迹天涯”的话。她想着想着,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幸福美满的画面。 她赶走了脑子里的那些画面,又道:“妙妍和我说过,当年的事,是我没来得及和你说,并不全怪你,你背负着太多东西,这样对......”言语伤感了一下,继续道:“对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也情有可原。你不必内疚,毕竟,我也还好好的。” 言语又继续垂下眼眸玩弄着手里的狗尾巴草。 “你这些年,过得还好?”顾珩问。 言语淡淡地说:“妙妍不是和你说了吗,我......” “我想听你说。”顾珩忽然间语气变得强硬了起来,他此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见言语不知如何开口,顾珩平静下来道:“我不要听别人的话,我只想听你说,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这些年,你到底过得好不好。” 言语笑了笑,把手中的狗尾巴草丢在一旁,然后又从台阶上站了起来,活动活动因坐久而酸麻的双腿。 “过去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挺好。过去的事对于许小语来说,可能很好,但现在的事对于陆言语来说才是最好的。”她见顾珩没有回答,又继续道: “对,没错,河里的毒是我派你的暗卫下的,孙家的事也是我一步一步弄垮的,知意与你的那些小误会更是我设计的。看到了吧,这些都是我乐此不疲的事,我现在歹毒得很。这么说,你可明白了?”言语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劝诫道。 “那你又明白了吗?”顾珩也站了起来,慵懒地说道。 “你下毒不过是为了报孙家之仇,弄垮孙家也是为了给百姓赈灾,至于你为什么要设计我和陆知意,你倒是要怎么胡诌呢?”顾珩眼里的星光如从前那般,似乎漫过千山万水,一丝不落地融进言语的心里。 言语头皮发麻,想赶紧离开,就略有心虚地道:“随你怎么想。” 顾珩望着言语慌张离去的背影,疲惫地说了一句:“小语犟得很,我把她藏在心上,却没想到今日犟到我头上了。” 言语听见了却又装作没听见,急匆匆地回到房里关上门。 凉风又是一吹,乌云渐渐散开,月光撒了下来,把院子照的亮堂堂。 顾珩看着地上被言语折腾得“凌乱不堪”的狗尾巴草,叹了口气,心想着,你以前就如这般,与我争论不过,又不想低头认个输,其实你心里都明白自己该怎么做,只是犟得很,所以每次把这份纠结发泄在这些花花草草身上。你自己却从未发现自己有这个小习惯,每次见你随手摘草摘花了,我都会让着你,然后你就会随手丢了那些花草。这次你也丢了,但什么也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