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给他了……林寂缘怅然了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病人本人是很难察觉自己的体温是否不正常的,因为全身都在发热,便也就没什么对比感。 “我说啊……你知道吗,当时我送你这东西的时候,是有点私心的。” 林寂缘从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在这么难以理喻的形势下袒露心意。平时或多或少有暗示有直白,不过易罔这个榆木通常是不会理解。她本来并没有指望着“这一回”能得到答复,只是被易罔“随口乱说罢了”的说法给折服,她不自觉也顺着放荡的思路去了。 “你好像不记得了?——反正也是你先说‘聊以前’的,我就顺着来咯。” “——记得喔。” “哈。”寂缘摇摇头,笑得苦涩,并不相信这个记得的说法。“我和你嘴巴里的看法根本完全不同吧……说实话,我觉得你平时不算笨虽然傻了点,唯独涉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超迟钝的。” 易罔挠了挠头,“笨和傻和迟钝……没什么区别吧,按你这么说——但我真的记得的,你不要小看我的记忆力。” “我知道你记性好。”寂缘捧哏,“喜欢研究历史的人没有记性差的吧?当然也有可能,大脑当中分成了两个区域,一个是内容满腹的学识区域,另一半的生活部分,怕是一片空白……我觉得我这个形容还算是挺准确的吧?” 怎么下意识就开始和他顶嘴了呢……一口气说完之前所有的话之后,林寂缘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措辞很不对,成了变相的嘲讽和不信任。于是她连忙打断,但因为些有焦急,差点让舌头打了结: “不、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怎么、怎……说呢,我只是顺口而已!” 而易罔则像没事人一般,若无其事地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很了解寂缘的模样。他说着“我明白你这个特色所以没关系”这样的话,靠近过来揉了揉寂缘发热的肩膀。先前也提到过,因为属性的缘故,易罔的体温甚至比发烧中的病人还要高些,过于温暖的手掌甚至能把热度穿透衣物,不知为何却因此而有着非凡的按摩效果——这听起来挺别扭的。 “特……‘特色’吗?我在你眼里已经是这么不堪的人了吗?” 易罔思索了一秒多,然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个嘛,以我的看法,认识你的人都觉得不堪吧。不过有的人不喜欢在嘴巴上评价别人,更别提当着你的面指出,所以寂缘应该没怎么吸收过其他人的评价?真是独立妄为呢。” “是吗……” 林寂缘微有失落,不是因为这番近似于指责的话,而是因为她发现,尽管说的难听,她却没有办法反驳。“我是不是真的应该改一改了啊……”喃喃,不过说出口来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怎么可能呢,性格这东西,改是不可能改的吧。” 因为是自言自语,距离又近,易罔自然而然是听到了。易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人,对此表示出了不认同,并说: “我倒是认识一个人。他嘛,起初自卑得很,总觉得做事很派不上用场,觉得只要在任何行动中不添上麻烦就已经是竭力——现在他已经很有自信了,而且相当可靠呢,会让人下意识就去依赖的那种。” 易罔的话并没有说完,他中途喘了一口气,然后补上一句: “不过,我和他并不是很熟,所以不知道他是怎么被改变的——可能是多亏了身边人的功劳吧。” “这听起来……倒是觉得你说的‘身边人’真是不错的家伙呢。” 从易罔的表现上来看,他虽然说不熟悉,但关系应该不差的样子。尤其当寂缘也表示出是个好家伙的时候,他脸上流露出了很明显的笑意。不是傻笑,也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衷的不自觉的类型。 人的表情虚假与否,有经验的人通过仔细观察,是可以很轻易地辨别出来的。寂缘年纪虽然称不上有多大,论阅历好像也不丰富,但仗着和易罔近十年的交情,她觉得判断“易罔”的真假暂时难不住她。 “是啊,是个大好人——好到难以理喻的那种,可能是因为活得久了所以脾气特别好吧。” “活得久?是老人家吗。确实,和年长而稳重的人多多相处的话,被改变也是很正常的呢——说着我都有点羡慕了。” “哈哈,其实想想的话,虽然不那么明显,但寂缘也是被改变了的人的其中一位呢。” “诶?” 易罔再一次瞅了眼钟表,已经午夜十二点过半,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聊天聊掉了这么长时间吗。右手揉了揉他的腹部,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尴尬的模样,问: “因为寂缘也认识那个‘老人家’嘛——对了,你饿不饿?冰箱里应该有食物,填填肚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还好,没胃口——我‘也’认识吗?但我不记得最近见过的人中,有谁年纪比较大来着……最老的也就是榕村的那几位了,就两三个月,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 得了消息,易罔便往里间走去。而让寂缘有所疑惑的是,这里并不是他们任何人的宿舍,根本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但易罔很清楚这里的摆设似的,特别的熟悉。而且,家主人不在的情况下,要动用冰箱里的食材应该是十分失礼的行为。易罔吊儿郎当是事实,但意外地他很有礼节,不会轻易做出无礼的举动。 总不可能这里是易罔的秘密基地之类的,这太鬼扯。换句话说,他和这家的主人关系应该不错。既然已经到了可以随意使用家具的程度,没个几个月一年的交情,应该是不可能的。 说到底,这里是谁的家来着?寂缘不记得自己有没有问过,反正她现在对此是丝毫不知情。 ……不对,好像就在不到一小时之前,易罔肯定和她交代过。 “嘶……我的记性……这段时间是怎么了,老是断断续续的……?” 这房子好像很空旷,从里面传来的声音甚至还会带有回音的效果,听起来寥廓,变相地也提高了音量。“——寂缘?你有说什么吗?” “没有!”寂缘喊话回去确保他能够听清楚,“只是自言自语!”这一声喊话差点弄得她痰液上涌,喊完以后觉得嗓子仿佛被穿了十几个孔,痒和疼痛并驾齐驱,难受极了。于是急忙从茶几上抄起水杯,递到嘴边才绝望地发现里面没有水。 易罔嗯了一声不再回话,有炉灶点火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给食物加热。急于找水的寂缘左顾右盼了好一阵子,并没有看到储水的容器。旋即想起来她自己某种意义上是能够造水的,动用一番,更绝望地发现她的身体状况不足以支撑她动用灵力。 “啊——对了!水的话,在阳台边的地上有放着壶,现在应该是温的了!”易罔也回以喊话,事实上有点震耳朵,挺吵的。 为什么水壶会被放在阳台边上……无力去顾及这许多合理的不合理的细枝末节,寂缘几步快走,可算是赶在喉咙穿孔前给予了滋润。 缓过劲来,寂缘反而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虽然发烧中的身体很需要休息,但可能是因为已经睡了太久,她觉得再睡下去就真的要神志不清。但若要说找点事做,目前除了在这个家里闲逛外,好像也没别的可做。闲逛真的可以吗?这个家的主人就算和易罔很熟,作为客人的寂缘还是应当注意自己的行为才对。 想了想,寂缘决定顺着刚才易罔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到厨房,这挺轻松。这个家确实挺大,但布局好懂,很容易找到路。客厅里伸是小一号的饭厅,以饭厅为中心还分出了好几个房间,再往里看还有长廊……?不过现在的目的地只是厨房而已。 “易罔?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好闲啊。” 然而进了厨房,寂缘却被眼前的场景弄得哭笑不得。易罔手里拿着个大盘子,看光泽是瓷质,盘子里则盛着两块各自有手掌大小的蛋糕。这蛋糕装饰得挺丰富,除了大小以外,拿来做生日蛋糕都是合适的。 灶台上的火开着,是小火,但没有放炊具,不知道点火是为了什么。 “那个……冒昧地问一句,‘您’这是要?” “哇啊——!” 被撞见了这一幕,易罔一下子变得更加手忙脚乱。盘子轻巧地坠落,稳稳当当地倒扣在地面之上。由于有着蛋糕的缓冲,所以盘子保持着完整,一丁点都没有受伤。 “……是、是我吓到你了的错吗?” “还好啦……”易罔怅然若失地盯着地上的残局,呆滞了片刻才伸手去捡。“啊啊,我之前好期待的来着……浪费掉了。” “是外面买来的吗?”寂缘随口问。 易罔摇了摇头,“是他亲手做的啦……完了,我好不容易才申请到能尝尝他的手艺,哈、哈哈……”过多的失落已经让易罔头脑乱起八糟了,甚至反而开始了相当愉快的连续发笑。 “呃……那个,我能问一下,‘蛋糕’为什么要用到‘火’吗?” 易罔倏地站起来,盘子里的蛋糕被飞速丢进了垃圾桶,这样就不会睹物伤情。他滴溜眼珠子,突然中气十足: “这个嘛,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