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缘到底是没有仔细研究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阵法的人,即使她再怎么努力去看了,顶天也只能纯粹从花纹的细枝末节的不同中,查出些许的端倪。 但她也只是“能够”看出来有不一样,笔划的哪一道具体有什么功用,少了哪一笔才会导致失效,她完全不知道了。 林寂缘不可能甘心于受阻,尤其这法阵简直瞄准了在针对她一个人,与其说是不甘心,更多的她已经开始赌气。就算不了解原理,照猫画虎不失为一种极为愚笨却简明有效的手段,她可以硬凭着记忆,来挑战一下自己的画功。 “……校内其他几处正常运作的传送阵,看起来大致是一样的,我记得在……这个……角落,是各不相同——不是‘各不相同’,而是‘两两成对’……嗯,成对的。也就是说,这一笔就是构建链接的作用咯。” 十分用力地在脑子里搜索图像,可她再怎么努力,就是没找到和现在身底下配对的纹样。寂缘自诩记忆力不算差,虽然平时不加留意,怎么说也用过不少次数,大体的印象是不应该有偏差。 “……我真的能强行调动根本不存在的记忆吗?” 然而即便是寂缘这样倔强的丫头,到最终还是免不得开始怀疑自己的头脑。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为了领悟,她当然调动了自己的灵力。手上会有微光,是清蓝色。本来就不强的力量,更何况还只是薄薄的一层,看起来煞是孱弱。 “本来还不觉得,看久了还真是,我比自己想象中要弱多了呢。”她轻声苦笑。 记得去年的某一天,好像是入冬还是哪个没有深刻印象的节假日,她还嘲笑过和她一起的易罔。说他太不认真,以至于整个人不光外表上显得吊儿郎当,事实上也确实无甚能力——现在想一想,简直成了莫大的反讽,也不知道弱的一方究竟应该是谁。 稍微延后一点点时间线,今年年初,第一次遇见宁魂梦那个怪人的时候,寂缘也没有把她看在眼里。后来还甚至因为发现了她“无灵力者”的事实,产生了嘲讽的念头——该被嘲讽的一方,分明是自己。 “真是一些令人不快的想法啊。” 蹲久了腿会麻,寂缘嘿地一声轻哼站起来,原地踏步两下,让双脚的血液得以正常循环。她不免扶墙以防摔倒,同时也用较高的视线,来全局打量地上法阵。 “等一下,按道理……用以配对的纹样应该是‘一处’?” 每个法阵都只能通往另外的“一个”,类似于“一把钥匙一把锁”这样的俗语,不应该出现多对的情况。旋即她想起来钥匙是可以配备多把的,莫非连这种玩意儿都可以一心对二? “真的,在对称的另外一边,还有……” 这个阵法面积很大,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三分之二,也就不怪她为什么蹲着的时候没注意到另一侧。她小心走过去,但因为腿脚的缘故没有再次蹲下,而只是弯腰。 “啊,这是和男生宿舍对应的那个。” 一番观察发现了不得了的结果,换句话说,她的“一对二”的猜想是说中了。那么接踵是下一个问题,多出来的图案,是连着哪里的? 林寂缘认识的这个,纹路以撇线为主,凭着想象力,像是鸟兽。而陌生的一个,则是横竖有致,更偏向于方块字的模样。 联想到“字”,寂缘脑子里突然蹿了一段记忆。她摇摇头并深呼吸,让自己冷静。然后盯着那个字状的纹路,转过各种角度去看。 终于她想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之前强行加入易罔的读书计划的时候,有学过一丁点那本书中所用的古文字。其实当时是抱着“如果有相同的兴趣爱好该多好”的念头,抱着这种极为任性的小打算,简直是在难为易罔。 而没有兴趣的东西再怎么强求都不可能有变化,最后的结果是,虽然口上说着想继续学习,但她之后再也没提到过,甚至还差点忘记。 “哪怕我‘稍微’有一丁点的兴致,也不会拖到这时候才发现……!”寂缘不由得手捏拳,指甲险些抠进指腹。 盯着地上的方块发呆,她终于记起来,这是古体的一个“陆”字。 “为什么是‘陆’……” 寂缘的身边并没有这个姓氏的人,而且也从来没有从谁的口中听说过。唯一的印象就是古书里的记载,但那也只不过是一个已经覆灭了几百年的家族,怎么可能和现在的时代有丝毫联系。 而后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思考的时候,不经意间把思维带了弯。她本应该关照法阵失效的缘故,而不应该去注重所谓的链接。然而既然已经联想到这一步了,也不好轻易就舍弃这个思路。 “所谓传送……‘是一种扭曲’,这句话我是从哪里听过的来着?”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字句让她琢磨不清,既然有印象那么肯定是从何处听到过,然而不管是从书里听到的也好,还是听什么人说起过也好,关于这个来源,她一片空白。 “扭曲……‘陆’,啧,根本联系不上。”林寂缘决定从后者入手,加以顺延。记得那个家族是拥有着某样特殊能力来着,听说是那个被称为“特异灵力”的鬼玩意儿,所以那稀奇古怪的,就是所谓扭曲的根源么……以寂缘目前的知识量,她只能做出这种推断了。 “但为——哇!” 头脑混乱的期间,林寂缘猛地发现阵法又有光芒射出。那光炸得特别快,一秒不到就吞没了整个房间。 若说“光芒”一次,常人第一印象通常是“耀眼”,但这个却不。 这光……姑且还是用光来称呼,这光颜色极暗,是紫黑色。视觉上便给人带来了极度压抑的冲击,看着它蔓延到屋子的每个角落,即便只是心里造成的错觉,也会让人难以喘息。 “什、这、这怎么回事!” 寂缘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她正面就能打赢的局势,于是马上就想着推门而出。然而几步小跑,虽足以接触滚烫的门把手,哪怕热到烫伤,也拧不动一丝一分。 “打不开——!怎么会!” 而且为什么是滚烫的!寂缘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的表情有多么惊惶。从未见过的场面压迫感十足地降临到她的面前,而她没有任何心里准备,更别提能不能有应对的手段。煞为恐惧地贴近墙面,背后有所支撑,这堪堪给了她极为微弱的安全感。 紧绷的神经促使她全身的脉搏都在过分的鼓动,嗓子眼里的心脏好像也转移到了舌根。她不敢眨眼,盯着阵法的中心,旋即意识到这么做带给了她剧烈的伤害。 那紫黑色的光不只只是视觉效果,冲入身边的时候,相接触的任何部位都宛若腐蚀一般地在烧灼。眼皮好不容易闭上,不知为何却没能阻挡视野,她的眼睛还是能看见事物。然而这“看见”反倒让她更加难过,烧灼感一路渗透进眼球深处,连神经都要屈服于黑光之下。 “走、走、走开……!不要接近!滚远点!” 无助地茫然地挥动自己的右手,左掌则急忙挡在眼睛前,企望一丝丝的缓和。终于那痛感一路侵占,终于是覆没了全身。 “什、什么人……!不要、躲着!” 当疼痛真的占满之后,感官上反而更容易接受——当全身都在痛的时候,“痛”反而因为过于常见而显得不需言喻。 “——呐,我说啊,是不是可以收手了?” “我无所谓——明明是你提出来的好吧。” 混乱的耳膜中传导了两句轻松的对话,寂缘强撑着去看,却又听一声响指,再之后……骤然解脱的畅快让她再也站不起脚步,只能无力地趴倒,手还勉强能支住,让她不需要用脸擦拭地板。 “你……你是……” 男性的声音十分耳熟,而相反地,面容甚为陌生。而另外一个声线是熟人,就是神出鬼没到处都能撞见的宁魂梦。 “是个‘参与者’而已,林小姐不用太在意。” 恢复了些许气力,寂缘撑着眼睛打量了周围,模糊的视线没有有用的反馈,唯一知道的便是那紫黑的雾气一般的光已然消散。“这是……你们……搞的鬼吗……?” “算是吧。”男性叹了口气,他的目光一直在魂梦身上打量,但游移的眼神毫无韵味,不像是男性注视女性时会有的模样……说是这么说,大部分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寂缘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注意什么眼睛里的细节了。 “林小姐。”而宁魂梦接过了话,“失礼了,我们需要你……‘睡’一会儿。” 说话间,她抬高手拍了拍男性的肩膀。那男性居然就在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变成了一把极其眼熟的长剑——“长剑”?林寂缘的直觉告诉她她必须逃跑,然而就算脑子里能想到,身体状况已经不允许她做出任何反抗……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节点开始晕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