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住缰绳,黑马仰着脖子吸溜叫了一声,渐渐停下,在原地来回盘旋地打着转。
林墨翻身下了马,借着天上弦月和星星的微光,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望着如意的脸,“所以,关于你娘的死,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了……”如意的一张小脸瞬间变得雪白雪白,不知是不是冷的,连肩膀都在跟着微微发抖。
“告诉我,好么?”林墨抓着如意的肩膀,紧紧盯着她。为了夏侯玄,他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要下马……”如意说着挣扎着就要下马。
林墨赶紧抓紧她,以免她乱动掉下马来。这荒郊野外,他怎么可能放一个女孩子单独下去?
两人相持片刻,林墨低头闭上眼睛,重重叹了口气,而后睁开眼,“算了,你既然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了……坐稳吧,我这就送你回去。”
林墨又翻身上了马,松开握缰,催动马匹,黑马一阵风似地往前跑开去,马蹄的“哒哒”声在暗夜里分外清晰。
林墨永远忘不了,十二年前,他从魏郡千里迢迢赶到洛阳的第一天,在首阳山的坟冢找到夏侯玄时,他的大人是如何黯然伤神失魂落魄的样子。
虽然大人什么都没对他讲。但是,他就是觉得,此事和司马师脱不了干系。
他曾经发誓,伤害过大人的人,他林墨必要十倍百倍替大人讨回。
可是,随着他渐渐长大。尤其是,当他心里有了所系,为了他的平安喜乐,他不能再像少年时一般莽撞行事,而是渐渐把这一切放在心底……
快到枕水庄时,林墨看了一眼在身前坐着的如意,终于忍不住又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希望你能再想一想,你若想好了,到了想说的时候,可以写信告诉我。若是不想告诉我,也可以直接告诉夏侯将军。”
如意听到他的话,没有作声。
“不为别的,只为你舅舅。你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吗?”
听到这句,如意心中禁不住狠狠一颤,鼻子也开始跟着胀疼,眼睛里瞬间有热热的东西涌上来……
前面不远就是司马府了。来之前,如意已经说过,不想让家人知道她今晚和谁在一起,所以,他就在距离司马府百来步的地方停下。
林墨先下了马,再伸手接如意。这才发现,如意脸上竟然都是泪……
他顿时有些慌了后脚!
林墨自从十四五岁时从一个街头小混混的身份被夏侯玄收留,便立志“从良”,一直努力学着当个夏侯玄喜欢的好少年,从此满心满脑装的都是夏侯大人,想着如何讨好他家大人。以至于他几乎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带着一群野孩子横行街头打架滋事的街头小霸王。
可怜林墨此后十多年几乎再也没有和女孩子打交道的经验。他今晚是一时没忍住才和如意说了这么多,向她打听这些旧事,没想到竟把人家小姑娘给惹哭了!这可是夏侯将军的亲外甥女啊,这还了得?
林墨手足无措地摆着手,结结巴巴地道着歉,“你、你怎么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如意揉着眼睛,哭得一抽一抽的,“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人简直太讨厌了!谁让你多事问这些的……”
说完把林墨的手扒拉到一边,自己利落地翻身下了马,跑远了。
“是如意小姐吗?”司马府门口,管家老陈提着个灯笼,正站在门前焦急地张望着什么。听到声响,探着身往这边走近了几步。
等他看清来人的脸,赶紧快步跑了过来,“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你这孩子一晚上跑哪去了?傍晚时大爷派人送你回来,一到家才发现马车上是空的,大伙儿都快急死了,府上都派了几拨人出去找你了,快让人担心死了……”
“哎?小姐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老陈凑在如意近前,借着手中灯笼的余光,仔细打量着她的脸。
“你!你们全都欺负我!……”如意哭着喊了句,也不管老陈在后面一头雾水,转身就从司马府开着的侧门跑进去了。
陈管家瞧着如意跑进去了,心说这小姑奶奶又怎么了?谁又惹她生气了?
这孩子打小一直叛逆,老陈也知道,因她小小年纪便没了娘,身世让人怜惜,因此他一直待如意格外纵容宠溺些。但是这两年,她似乎已经好了不少了,怎么今儿又犯了?
正在纳着闷儿,忽听见不远处有马蹄声。
“谁?!”老陈大喊了一嗓子,同时朝前紧赶了几步,想看清楚那人是谁,但是那马渐渐跑远了。
陈管家眯着眼瞧了一阵儿。怎么觉着,那背影依稀有些像夏候府的林副将?因为林墨这十多年一直住在夏候府。以往,陈管家去夏候府寻如意的时候见过他几次,有些印象。
这几日京里举行秋射,夏侯玄回京,林墨也跟着回来并不稀奇。只是,如意怎么和林墨在一起呢?
陈管家边摇头边往回走。哎,如意又怎么了,真不懂这孩子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