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涧鸣十分谨慎地看了她一眼,一张脸绷得紧紧的。
“长公主如此客气,臣不敢当。”他道,“巡查警戒乃是臣的本分,没有什么值得谢的。”
被他冷声冷气碰了个钉子,秦舒窈却既不急也不躁,反而气定神闲地笑了笑:“何将军果然一身正气,令人钦佩。”
对面的人在她这异于寻常的语气里,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觉得一股凉意沿着脊梁骨爬了上来。
秦舒窈犹自泰然自若,见对方不理她,抬头向军营里面看了看,面露好奇之色,“这便是何将军日常带领羽林卫训练的地方吗?”
何涧鸣忍无可忍,转过身子来,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脸色冰冷。
“长公主究竟想做什么?”他一双眼睛如鹰,紧盯在秦舒窈脸上,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秦舒窈面色如常,笑颜如花,“孤只是来谢何将军的,何将军这么紧张做什么?”
何涧鸣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着,只觉得这女人笑容明艳,却扎眼得很,彷如蛇蝎。
他握紧了拳,上前几步。
他很高,又习武,站在秦舒窈面前,就像一座铁塔一样,双眼逼视着她,压迫感极强,一旁的桃夭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微微发抖。
“我劝你不要耍什么花招。”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
秦舒窈仰头看着他,轻松地一挑眉,“何将军,放松,这么凶巴巴的做什么?不就是怕人看见了军营机密,孤不看就是了。”
她言行轻佻,边说边后撤了几步,竟还有闲心转了个圈,石榴红的裙裾飞扬起来,又落下,看得何涧鸣没来由地眼晕,额角青筋一跳。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他黑着脸道,“我劝长公主,好自为之,别再躲在暗处鬼鬼祟祟谋划什么,不然我腰上的剑,可不一定认得你是谁。”
哟,敢这样和她挑明,是个人物。
秦舒窈在心里暗自赞叹了一声,只可惜啊,她如今盘算的事,恐怕已经超出他的料想了。
她隔开几步站着,手背在身后,微微偏了偏头,神情魅惑中还带着几分天真。
“何将军怎么这样呀?”她眨眨眼睛,“孤好心好意,来慰问你,你反倒说些奇怪的话,真是让人好生心寒。”
“……”
眼看着何涧鸣一张脸涨红,似是万千怒气憋在心头无从发泄,秦舒窈不由暗自低笑了一声。
这出身名门,又在军中任职的贵公子,是要脸面的,可是她不要呀,何涧鸣今日如何冷待她,甚至威胁她,都不要紧,她只要在这人面前露过脸,留下了印象,就行了。往后时常露面,巴掌和甜枣交替着给,不愁他不露出破绽。
她自信,以她的套路储备量,对付这老实巴交的何将军,还是不在话下的。
为了她的虎符,她的大业,她什么都可以。
然而,她这厢正在暗自高兴,却忽见何涧鸣眯了眯眼,目光投向她身后的远方。
“哦?长公主只是来慰问臣的吗?那你带来的人,仿佛有点多啊。”
什么?
秦舒窈两眼茫然,她此行没有招摇,不过只带了桃夭,车夫,连同几名护卫而已啊。
然而下一刻,就听得身后碌碌车轮响,还伴有马蹄声,和车夫吆喝停车的声音。
她一回头,顿时目瞪口呆——
身后远远地又驶来一辆马车,停在军营外,虽然随行不多,形制低调,但她认得出来。
这不是她公主府的马车吗?
她眼睁睁地看着马车在不远处停稳,一只修长的手掀起门帘,它的主人不紧不慢从车里走出来,长身玉立,姿容清隽。
只是惊得秦舒窈双眼圆睁,一时间连半句能回何涧鸣的话都想不出来。
顾千山?他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却看不见她眼中的震惊,和何涧鸣脸上的警惕之色,只是自顾自下了马车,向他们走来,步履缓缓,衣带轻拂,乍看仿若谪仙。
车夫怕他不能视物,行路不便,小心跟在一旁,但既不敢伸手搀扶,也不敢随意开口。
他也弄不明白,长公主与驸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长公主如何会出来与羽林卫的将军私会,而驸马又一路尾随追过来,唯恐一句话说错,引火烧身,自己遭殃。
于是低头哈腰,掀着眼皮小心打量二人,见了秦舒窈,也不敢问安,只敢挤眉弄眼,神情分外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