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何涧鸣挑了挑眉,似乎揶揄似的低头看了看秦舒窈。
秦舒窈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看着顾千山走到他们面前几步处,停了下来。
他今日不知为何,又重新将眼睛蒙上了,一道白绫遮住了好看的眉眼,和大半高挺的鼻梁。
她看惯了他在府中不蒙眼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很不习惯。
顾千山站在他们跟前,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劳驾,请问哪位知道,长公主在哪里吗?”
“……”
秦舒窈像是忽然被什么东西在心口上敲了一下,有些发闷。
这人平日行动如常,一切都能自理,与她成婚后,连眼睛也不遮了,以至于她很多时候都习惯了,将他当常人来看待。
好像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忽然清醒地意识到,他是确确实实看不见的。
在府中,知道她都会在哪些地方,分辨得出她大摇大摆,和下人们谨小慎微的动静,尚且无碍,但到了外面,却连想找一下她在哪里,都需要客客气气向他人开口询问。
哪怕她就站在他的对面。
秦舒窈的心里忽然有些发酸,在身旁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注视中,上前两步走到他跟前,在自己的脑子想明白前,已经从衣袖底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只是说出来的话,依然不好听。
“孤就在这里。”她望着眼前的人,声音低低的,“真笨,人站在对面都不认识。”
顾千山被她说了一句,却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被她握住的手反过来握了握她的,略用了几分力道。
秦舒窈素日只知道,这人的手白净好看,会摆弄他那一堆卦签算筹,也会摸骨,但却第一次知道,原来手被他握在掌心的感觉竟然还……不错。
她愣了一愣,错过了开口掌控局面的机会,就听身后的何涧鸣笑了一声。
“长公主,这位想必就是驸马吧?”
秦舒窈转过身去,面色泰然,“不错,是孤的驸马。”
何涧鸣的目光停留在顾千山缚目的那一方白绫上,目光幽深,沉默了片刻,才道:“既然如此,长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往后少来军营这等尽是男子的地方,以免驸马不放心,不辞辛苦地找过来。”
他话中显然意有所指,暗含警告。
不知怎么的,明明秦舒窈来之前想得好好的,她豁出脸面去接近何涧鸣,不过是为了骗得虎符,搅乱朝廷,好完成她的任务,实现回家的心愿,一切为了目标服务,并没有什么值得羞耻的。
而她与顾千山之间,也不过是徒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她选他做驸马,无论是出于同情也好愧疚也罢,反正唯独没有真心。
那她愿意做什么,利用什么手段,刻意引诱谁,也无需顾及他的想法。
横竖又不是出轨。
但是,此刻让何涧鸣这样一说,她忽然竟有一丝莫名的慌张,说不清为什么,就是不想让顾千山这样以为。
她从片刻前还堆出来的笑意从眸子里敛去了,脸色淡淡,“孤不过是路过此地,想起那日之事,顺路来向何将军道一声谢,并无意久留。既然话也说完了,孤便同驸马先行一步,何将军不必送了。”
何涧鸣看着她陡然冷淡下来的脸,倒是颇为意外了一番。
他听得明白,对面这一席话,与其说是对着他,倒不如说是专程说给她身边的驸马听的,字字句句,都在力证自己并无与人暗通款曲。
这倒是一件极新鲜的事。
他先前只听闻,欺行霸市的长公主聘了一个眼盲的算命先生做驸马,还道是稀奇,这蛇蝎女子见惯了俊秀男儿,自己的后院里都养了数十个,究竟是遇见多脱俗的,才舍得给名分。
今日一见,果然清俊不凡,但更令他惊奇的是,秦舒窈竟像是在意那人的心情,分明是自己意图暧昧地跑到他的军营门口,此刻却字里行间都要撇清干系。
怎么,这恶毒妇人竟然也长了心不成?
他又着意盯着顾千山看了两眼,才冷哼一声:“长公主与驸马慢走,臣军营中还有要事,就先回去了。”
说罢,径自转身进去,片刻间就大步走远了。
门口值守的两名小兵执着戈,端正立着,仿佛木头人一样,对眼前情形像是全然视而不见。
秦舒窈回过神来,心里无奈至极,原本是想来打个前站,为日后勾引何涧鸣做铺垫的,这下倒好,把界限划得更清了,这怕驸马的人设也算是立住了。
她忍着内心丧气,转头盯着顾千山,“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