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风雨下,独叶扁舟上,身侧女子笑靥如花,手执一柄周身青翠的纸伞,萧统目光胶着,温柔的转身,轻提起长衫纵身一越,刚好踩住陡峭的太湖石,萧统环抱着石头,回过身来轻松的对着众人俏皮的眨了眨眼,莲落霎时面色苍白,却仍用微笑掩饰自己的簌簌发抖。 萧统掂着脚,骨节分明的手向缠绕生长在太湖上的娇花伸去,轻柔的触摸着一朵,似珍似宝,手上用力,一朵水蓝色的牵牛便静静躺在了萧统掌心。 他小心翼翼的护住手中的娇花,不受大雨的侵袭,自己却早已衣衫浸透。萧统面上带着孩童般笑容回身的一刻,昭佩感觉自己的四肢已经被彻骨的寒意浸透,她看不清莲落的神色,不知她是以何种心态看着扁舟飘远,以至萧统回船时行差步错的失脚。 太子落水的喊声在整片湖面上漾开,一圈圈,泛似涟漪。 萧纲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皇子,他扔掉身上遮雨的薄毯,一头扎进了湖中,萧绎握了握昭佩冰凉的手,也纵身跃入了湖中。 昭佩孤零零的立着,嘴唇泛青。 仲夏之月,湖水温度尚可,若说冷死了人,也太可笑;太子会泅水,若此刻好端端的溺水而亡,怕是定要追查下去,首当其冲的,肯定就是同舟的莲落,顺藤摸瓜,查出幕后操纵者,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太子落水,众人皆在周围,任何手脚都难以保证能够完美的实施。昭佩平静的看着湖中央已经被救起的太子,这折戏,该如何唱下去。 相较于众人的手忙脚乱,萧统反而平静自若。他不断的安慰他人,对周围人的慌乱报以微笑,始终紧紧牵着莲落的手,将别人盖在他肩上的毛毡披在了面色苍白的莲落身上。 天际的雨云转瞬飘远,不多久便天空放晴。 但湖中央的众人显然都没了赏玩的兴致,手忙脚乱的将太子的小舟划到了岸边,莲落纤手微微颤动的扶着周身浸透湖水的萧统,不住的询问可有伤处。 经莲落一问,萧纲也反应过来,“我方才见你袍子上有点滴的血迹,不知是伤了哪里。” 萧统颇为歉疚道“因为我,让大家都没能尽兴的赏莲,真是惭愧。这伤是方才攀蹬太湖石时,不慎擦伤了大腿所致,不甚要紧,回去修养两天,让御医置两贴药便好了。” 萧绎牵着昭佩冰冷的手,“伤口沾了水,若是不好好调养,怕是不那么容易复原,大哥不必顾虑我们,回府好好召个御医瞧瞧,我们也衣衫尽湿,就不奉陪了。” 众皇子哄笑,萧统也笑了,“老七最疼媳妇了,你们快回吧。” 萧绎免不得面色微红,握紧了昭佩的手,一步步的走出了玄圃。 众人的欢笑声、讨论声言犹在耳,但形容样貌却随着昭佩踏下的步子而消散。记不得,才是好的。 半月后,太子薨,莲落抱着昭佩所赠的云子石棋盘来向她辞行。 昭佩目光冷静的看着低眉顺眼的莲落,“太子走的可平静?” 莲落点头,可答的话却是文不对题 “用了御医的药后,太子腿上的伤口一直无法愈合,且溃烂的程度愈演愈烈,最终不得不剔肉刮骨,哪怕如此,太子也没有活过半个月。” 昭佩蓦地打了一个寒战,莲落了无生机的眼中闪过星点的嘲讽,“据说陛下已经有三日未曾上朝了,我想,他痛苦起来的神情应该与你相似。” 莲落静静的看着昭佩,“你们做事,一个比一个狠戾,连眼中的痛苦都是嫌恶中带着狠毒。因为万事做绝,所以你们总能称心如意,但是,痛苦也是真实的,是成功路上不可避免的折磨。” “万事做绝,只是针对别人。” 萧绎走上前来,紧紧握住了昭佩的手,冷淡的言语如利剑般对准了莲落,“我们再狠绝,也做不到亲眼目睹珍爱之人一步步的坠入死亡的深渊。” 莲落嘴唇泛白,眸中蓄满了无可奈何的泪水。 萧绎淡淡的说“也是,女杀手哪里有心,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莲落的泪飘摇欲坠,昭佩拉了拉萧绎的手,两人无声的转身欲走,莲落的眼泪纷落,有些哽咽“他是真的很欣赏你,日日用你挑选的棋子棋盘,说起你与七王爷,也是满心欢喜,说七弟终于找到能够交换真心的女子了......他在弥留之际,还在念叨着,大家都有了归宿,可是六王爷还远在边疆,身边也无人为他暖粥,没有人能够看穿他的寂寞,他该有多孤独。” 昭佩停下了脚步,泪水无声的落满了衣襟。 莲落泪盈于睫,憔悴万分“你们为什么要让我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我感受过他万般的好,为什么要我这样一个满手鲜血、龌龊不堪的人接近他.....他怎么能爱我,我怎么能对他下手...” 萧绎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没有一丝动容,但他揽过昭佩的手却还是微微的颤抖了,他抱住昭佩头也不回的走开了,将身后人的抽泣声远远的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