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勇脸色不是很好看,他咳了一声:“那件事本将也是后来得知,再去救援已是来不及。”
“事后也未曾处理?”司玄语调平缓,却逼得夏知勇额头冒汗,“夏将军,此地战乱,为何不让村民撤入城中?救援不及,为何又不将村民遗体进行掩埋处理?若是发生瘟疫,你要如何处理?身为守将,不能保护一方平安,便是无能。还是说将军觉得,死几个人并不影响将军的远大前程么?”
夏知勇扯了扯嘴角:“这……殿下严重了。”
“叫什么殿下呀。”裴溟对着灯火把玩那琥珀杯,“叫元帅。”
夏知勇咽了口口水,陪笑道:“此事——”
“请那位姑娘不必在唱了。”司玄温柔笑道,“她若再唱下去,我便不知此处是奉城还是长安了。夏将军,不如我们说些正事,见将军府上雕梁画栋,设宴又皆是玉盘珍馐,想必粮草充足,我已派人先行告知你,为我军准备粮草,可还准备齐了?”
“准备齐了,准备齐了。”夏知勇立刻回道,“已经送过去了。”
“既然如此,我也不便叨扰,带我去看一下行军图和沙盘。”司玄起身。
夏知勇手心沁出汗:都说这吴王温柔,实则就是个笑面虎。他忍不住开口道:“酒菜——”
“将领当与士兵同吃住。”吴王殿下笑道,“也希望夏将军也记住。”
裴溟冷眼旁观,觉得有趣极了。眼看着那面白心黑,口蜜腹剑,貌美人狠的司玄对着人家先皇太后的亲戚一顿夹枪带棒,愣是一点面子没留,这可把他开心坏了。
毕竟他此番同行,就是奉旨看热闹,越热闹他回去越好交代。
夏知勇的脸都有点扭曲,愣是让他给按下了,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好好,末将谨记在心。殿——大帅,您和我来。”
司玄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还能恭恭敬敬地说话办事,看来能爬到这个位置,也是个会溜须拍马的主。
他们一路穿过金碧辉煌的府邸,来到书房,司玄一扫书房内的沙盘,笑出声:“只有这些?”
夏知勇道:“是,是。”
“是最新的?”司玄回眸看了眼裴溟,“裴祭酒,你如何看?”
“旧的。”裴溟对司玄呲牙一乐,表情不丑全靠那张漂亮的脸强撑着,“先不说这沙盘下面的木架上面还有点积灰未曾擦拭干净,单说这沙盘本身,地形就是错的。我们一路走来,这沙盘上的几处较小村落已经因为战乱改变了位置,桥梁、树林也和这沙盘的不同。沙盘上的树木多,然而近些年人口增长,不少人开垦树林作为农田。要知道这村落、桥梁、林子都是打仗必须要注意的,若是连最基本的都不会按照当今情况改一改,那这沙盘还不如拿去给稚子当游戏。”
夏知勇头顶滴下冷汗:“这,这,裴祭酒是文官,对这些或许——”
裴溟笑道:“这和文官武官有什么关系,这么说工部都是武官?”
“夏将军。”司玄温和地说道,“你这是七年前的沙盘,能保存至今,也是有心了。”
夏知勇正要辩解,一听他这话,吓了一跳:“殿、大帅何出此言?”
“我驻守玉门之前曾在奉城待过一阵,剿灭此地流寇。”司玄垂眸,“这沙盘是我当时做的,你能留到现在来糊弄我,也算是有趣。”
夏知勇这下子当真三魂七魄都下散了,廉朔哼了一声:“就算以前我们把大军都挡在了西北,你这里再安逸,也是前线城池,形同关隘,居然能玩忽职守到对面打上门了,你连沙盘都没改好?”
夏知勇吭哧半天:“这,这突厥人一直也没怎么样……驻军也离着挺远的……”
“屠村还叫做一直没怎么样?你是打算等他们打上门后将奉城关拱手相让?”司玄声音冷下来,“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革了你的职?”
夏知勇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来:“大帅,大帅,阵前换将是大忌啊!”
“你也配叫将?”司玄乜斜这凤眼,瞥了他一眼。
说罢他转身就走,裴溟笑了笑,随即跟上。几人策马回营时,司玄忽然道:“未曾想暮潇还是想着我的,居然会帮我说话。”
“大帅所做之事,是为了天下和百姓。陛下要的也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宁。我呢,是陛下的人,帮你就是帮陛下。”裴溟信马由缰,“谁让我是个忠臣呢。”
廉朔恰到好处地哼了一声,裴溟看过来,廉朔立刻清了清嗓子:“嗓子疼,祭酒大人别多想。”
裴溟也没逗他,而是悠悠道:“大帅,突厥洗劫村庄是为了粮草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一举两得。”司玄道,“暮潇不是猜到了么?”
“那村子是来奉城必经之地,又临长河,可做补寄驿站之用。他们一为劫走粮草,还可能是为了断我军后路。”裴溟道,“但我想不通,他们为何不在村庄伏击?”
“人不够,伏击反而吃亏。”司玄悠悠道,“我猜……他们是有别的手段。”
裴溟笑道:“打算等我们到时候出城迎战的时候炸桥?”
司玄道:“不止,突厥一直没有动静,想来是在等什么,届时兵贵神速,就看谁出兵出的快了。”
他话锋一转:“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