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刘平疆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壮汉泪满襟,裴溟多少收敛了点。他坐在马背上跟着大部队晃悠,晃悠晃悠着就开始出神,他盯着司玄的背影,又想起了那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怎么看司玄和司景才该是亲兄弟。
司玄之母是敏妃,出身不高不低,容貌清秀,也算不得绝美,性格温柔到没脾气,整个人在后宫中就没什么存在感。敏妃在司玄十七岁那年早逝,现在若是提起,大家的印象也不过是以为清丽而沉默的影子罢了。
仿佛她这一生,最出头的事情就是有司玄这么个儿子。
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而云王则是和司景同为皇后所出。只是这一母同胞,却应了那句话: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军队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奉城两侧为山,湍急长河绕城。城外零零散散有些村庄,不过眼下已经人去楼空,想必是避难去了。
这次是突厥人作乱,他们自己作死也就算了,还联合了几个小部族。司玄常年在西北,他们便绕道正北,此处奉城,算是个天然关隘,加上援军已到,突厥倒是安静下来。
然而山雨欲来之前,都会有些平静。
司玄打算停在奉城,先将城池整顿一番,假装为守,暗中主动出击,先清突厥。然后绕道回西北,在玉门关将突厥隐患彻底清除。
司玄的风格就是疾,攻其不备,闪电一般,打得对方措手不及。
眼看着一路景色渐渐荒凉,裴溟也不再玩闹,前期开开玩笑缓解下气氛倒还好说,眼看马上要到目的地,还是严肃些为妙。
马蹄踏在沙土上,激扬起一阵阵灰尘,他们马上要到达一个村落,司玄传令从外围走,莫要惊扰百姓。
裴溟穿着铠甲,正神游天外,忽然听见一直立在司玄肩上的海东青云影发出尖利的啸声,随即所有人都停下来。
前方是一条大河,河中央架着石桥,两侧土地肥沃,裴溟若是记得不错,此处有个规模不小的村子。
“怎么了?”廉朔打马上前,“这是……”
司玄不语。
刘平疆一拳头砸在旁边的树干上:“他娘的。”
裴溟嗅到了焦土的气息,入眼皆是断壁残垣,乌鸦在人们头顶盘旋,眼睛猩红,连成了一片黑云。云影似乎被乌鸦激怒,一双鹰眼正锐利地盯着同为鸟族的鸦群。
整座村落已然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沈鼎下马,带着一批人进去搜索一番,回来禀道:“没发现幸存者,而且看样子这不是刚发生的。”
“尸首都有安顿吗?”司玄问道。
“曝尸荒野。”沈鼎道,“可要收殓?”
“带人去吧,做好防护。”司玄抿了抿唇,“无论如何,也该让他们入土为安,也要避免……瘟疫。”
沈鼎应了一声,一挥手:“你们,和我来。”
廉朔欲言又止,正想上前,裴溟一把拉住他,轻轻摇了摇头:“别去问。”
司玄的坏心情从背影就能看出来。
此地已近奉城,若是此处村子遭此屠戮,那奉城不知是出了事还是根本就没出兵救援。
西北很大,司玄常年驻守的并不是奉城,而是更靠近玉门。而奉城的守将,从驻守开始一直无功无过。
作为将军,无攻就是过。
裴溟仔细想了下,隐约记得那位守将大人是先帝皇后的族人。
之前司玄在前线镇守,北边没出过事。这位守将怕是安逸太久,已然忘了如何行军布阵。又或者,根本没把普通百姓的命放在眼里,不敢出击保护。
突厥以前都是和司玄打,这次突发奇想,以举国之力,绕道来打奉城附近,想必就是看准了这里的守将窝囊。
沈鼎和那一队人马来去匆匆,回来之后各自上马,裴溟听见沈鼎低声禀道:“不知姓名,都只竖了木头临时做碑。”
司玄不言,温润如玉的假象被怒气撕裂,露出内里尖锐的獠牙。
有点爱民如子的意思。裴溟想道:这点足以打个甲等。
廉朔左看看右看看,裴溟看他憋得慌,主动开口:“怎么了?”
廉朔摆出一副笑脸:“你挺了解殿下的嘛。”
裴溟懒得和他你来我往:“是啊,我来这里不就是因为他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廉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