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随着他的击掌声,不知从哪忽然窜出一条狗,那狗背上全黑,腹部,四爪,吻部并尾巴尖是金色,一双眼睛圆溜溜,上方还有两个白点,像是第二双招子。尾巴一摇一摇,煞是可爱。
那狗先是在裴溟身边绕了一圈,随即环顾四周,似乎一眼就认出司玄是这里地位最高的,便颠颠跑上前,蹲下来摇尾巴傻笑。
就在此时,运送官员们行李的马车到了,出征之人带的东西不算多,哪怕是穷讲究的裴溟也只带了必需品,小兵们很快就将裴溟的包裹放好。
那狗扭头看着,见裴溟的包裹放好了,低吠一声,矮身窜出去,跳到车里,趴在裴溟包裹旁,乖乖将圆滚滚的狗头放在前爪上,黑葡萄一样的眼睛转了一圈,随即目不转睛地盯着主人的东西。
那陪着吴王上朝,还被裴溟和同僚八卦的悍将刘平疆恰好过来,站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娘咧,我见过通人性的狗,但是这狗咋看起来这么鸡贼?”
司玄笑笑:“和裴大人一样可爱,裴大人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裴溟半垂这眼睛,抓了抓黄背白腹,碧眼利爪的猫的耳朵,打了个唿哨,随后道:“这倒不是给我的,是送给殿下的。”
司玄见他这么说,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见了什么,抬眸向天上望去。其他人跟着莫名其妙抬头看,只见空中飞来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呼扇着翅膀稳稳落在了裴溟肩上,张口就来:“你们真慢,我都在这等半天啦!小裴!这位龙姿凤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美男子就是吴王殿下吗?”
“……”那同样上朝被说没有吴王好看的军师廉朔干笑几声,“这鸟倒是……会说话。”
刘平疆被鹦鹉这行云流水的拍马屁惊到了,直着脖子看看鸟,又看看自家主帅。主帅脸皮厚,对着一只泼鸟也好意思拱手行礼,大言不惭应下:“正是在下。”
“好!”鹦鹉扇起翅膀,好似鼓掌一般,“比我这不省心的主人好多了,我家主人吃的多睡的多,请殿下粮草带足了!”
“阿素啊,没事。”裴溟凉凉开口,“粮草不足我炖你就完了,还能分阿黄和小黑一个腿。”
他怀里的猫本来眯着眼睛打瞌睡,听见炖鸟立刻双目圆睁,扭头盯着那只鹦鹉。
鹦鹉二话不说,转身就往来处那边飞,边飞便骂:“混账玩意,你祖上造了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傻缺。我可是神鸟!炖个屁!”
刘平疆呆滞揉了揉耳朵:“这鸟咋还骂人咧?你给咱殿下带这玩意干啥?上阵骂突厥吗?再说咋又跑了呢?”
“这鸟我惯的,大家见笑了。莫急莫急。”裴溟一拍猫屁股,“小黑,去找大黄,一会它来了,你又该怕了。”
那黄猫喵了一声,蹭地一下子跳下马,迈着猫步也上了行李车,往黑狗身边一靠,半躺在黑狗身上,肚子朝天,后腿一撇,四仰八叉跟老大爷似的。
“裴大人,你这黑狗叫大黄,黄猫叫小黑?”廉朔叹为观止,“妙啊,这鹦鹉叫阿素,却不知什么动物叫阿花?”
裴溟抬起眸子,对着廉朔一笑,轻轻踢了下身下白马的肚子:“来,阿花,给廉大人撂个蹶子。”
白马从善如流地刨土,身娇体弱的军师连忙跑了:“不必不必,果然好马。”
裴溟在那边耍宝,耳边却响起一声轻笑,那声音低沉悦耳得很,那笑声莫名让裴溟想起夏末的月色,声音化作了画面,好似能看见月下蔷薇丛前,长安的郎君摇着扇子,温柔地看着心上人。
裴溟回头一看,便看见司玄看着自己,他也不再耍宝,将话题转回来:“这阿素不过是引路的,鹦鹉上阵自然无用。但鸟中鹦鹉聪慧,我便叫它管着我其他的鸟。殿下瞧,正主这不是来了?”
只听空中豁然传出一声雕鸣,其声洪亮,穿破云霄,竟让人耳目一清,精神都为之一振。众人纷纷抬眸,只见一只雪白带着黑羽的雕从天而降,呼啸着落在司玄身侧的枝头上。
那雕威风凛凛,玉爪铁喙,一双蓝眸如宝石般,竟令人不敢直视。
“海东青。”裴溟抬起胳膊,那雕一扇翅膀,落在他臂上,仍是仰首挺胸,“过了燕州再向北,有一族名为肃慎。所在之地万年长冬,盛夏极短,天寒地冻间,有一难河。江畔有雕,是为神鹰之王,肃慎语称之为海东青,神武异常。那地方离着远,神雕也只能慕其传说,然而我有些奇遇,竟遇见这么一只。且通人性,竟好似精灵一般,无须驯熬,便愿意同人生活。这是它挑的很,一般人也不跟。素日只听我的,出发前我也告诉它,想让它为殿下差遣。它若不来,便强求不得,但它既然跟来了,又落在您的不远处,便是愿意跟随您的意思。”
司玄也难得惊喜,那雕生的极为漂亮,便是他见惯灵物,也不由得喜欢。司玄抬臂,那海东青竟通人意一般,飞过来停在他手臂铠甲上,随后旁若无人梳毛。
那刘平疆看的眼馋,上前打量,那海东青也不理会。刘平疆见了便憨笑道:“殿下,我想摸摸。”
司玄看了一眼裴溟,裴溟挑了挑眉,司玄心领神会,笑道:“只要它愿意就行。”
刘平疆果然如裴溟同僚所说,虽说看上去凶猛,但是在弟兄面前老实憨厚。他见司玄答应,越发开心,小心翼翼伸手去摸,那神雕瞥见,确实轻轻一躲。
刘平疆倒也实在,见神雕不喜欢,也不为难,收回手去。
裴溟道:“它只不让摸,却没啄你,已算是喜欢你。若是它看不上的,保准你手伸出来时是好的,收回去的时候都是血。”
军师廉朔啧啧赞叹:“好雕。不知名字为何?”
裴溟闲闲看他一眼:“军师是怕我起的名字奇怪?”
廉朔见风使舵,忙道:“不曾不曾。”
“殿下取罢。”裴溟晃悠着腿,乐道,“现在归殿下了。”
司玄沉吟片刻:“便叫云影吧。”说罢他对着裴溟笑道,“可还有别的什么?你那猫儿狗儿吃东西可有讲究?”
“没了。”裴溟道,“那俩玩意什么都吃。”
他俩这相识不久却一见如故,聊的开心,那边刘平疆就有些不乐意:“殿下,裴大人赠鹰,自当感谢。但是一码归一码,哪有打仗带猫狗的?又不是在长安逛花街。”
裴溟眨了眨眼:“我竟不知刘将军居然还逛花街?还带着猫狗逛?去的哪里?可是平安里?”
刘平疆一张黑脸瞬间涨的通红,他手不由自主摸上腰间陌刀,却又觉得不对,只能哆哆嗦嗦指着裴溟:“你说什么浑话?谁不知道吴王治下,不许出入酒坊青楼!”
裴溟那双桃花眼一眯起来活像只狐狸:“将军,这么容易被激怒可不好,你得宠辱不惊呐。”
“好了。”司玄回眸拍了拍刘平疆的肩,“裴大人同你开玩笑的,不像话。”
他们正说着话,有传令官来报:“殿下,一切都准备完毕,可以随时出营。”
司玄抬头看了眼天,见时辰差不多了,便下令道:“拔营,出城列队。”
传令官应下,原本看似杂乱无序的军营顷刻间集结成阵,悄无声息,肃然而立。司玄对着裴溟略一点头,打马而去。刘平疆和一直冷眼旁观的廉朔也跟着离开,刘平疆走之前还对着裴溟大声哼了一下,一扭头,气鼓鼓地走了。
裴溟被他逗笑,正目送他时,看见一白衣将军,青年模样,神色冰冷,意味深长瞥了裴溟一眼。
裴溟微微皱眉,思索片刻,想起这人是谁了。
那是除了刘平疆外,司玄手下另一心腹悍将,沈鼎。是个冷面杀神,之前他立了大功,回京进宫领赏,裴溟无意间见过。他和廉朔刘平疆一共三人,是司玄最好的朋友和属下。上次上朝,沈鼎没去似乎是因为水土不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