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裴溟躬身礼道,“刚从陛下那回来?”
“正是。”司玄与他并肩而行,一起向外走去,“适才听皇兄说,你刚来给皇嫂奉花,若我早到半步,说不定就碰上了。”
裴溟道:“殿下对裴溟青眼有加,裴溟惭愧。不知殿下看上裴溟哪点了?告诉我也好让我开心开心。”
司玄被他逗笑:“裴大人哪里都好,我之前与裴大人匆匆一面,都未交谈,昨日酒楼一会,却莫名觉得欢喜。”他话锋一转,含笑问道,“我也有一事要问你,你昨日既然知道我是谁,为何要那般对我?”
裴溟装傻充楞:“哪般啊?”
司玄慢悠悠道:“昨夜我回吴王府,一夜梦见都是裴大人临别前喝酒的样子,好不容易睡着,夜半又被猫儿的叫声惊醒,仔细想来却又不对,这已经是夏天,又不是春天,猫儿怎么会叫呢。”
裴溟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诚恳道:“你长得好看,手欠没忍住,想撩撩你。”
司玄也没想到他敢这么直白说出来,这厚脸皮的玩意连皇上亲弟弟也敢调戏,倒一时哭笑不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裴溟厚颜无耻道,“殿下放心,我单纯喜欢你的脸,一见钟情。但是和你这个人没关系,不必挂怀。”
司玄被他这么一说,剑眉一挑不怒反笑,他见四下无人,忽然将裴溟推到宫墙上,裴溟后背眼看要磕在宫墙上,吴王殿下却又伸出另一只手垫在他的身后。
裴溟抬眸看他,嘴角也带着笑。司玄空着那只手掐住裴溟的下巴,盯着他的眼睛。
“只喜欢我的脸?那可不行。”他慢条斯理说,“我还指望裴大人也喜欢上我这个人,在皇兄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在朝臣面前为我骂骂人。”
裴溟把吴王殿下杀敌无数的手当软枕靠,一双桃花眼半睁不睁的,倒真像一只猫。他看着司玄的衣领,脑子不着边际的想:他穿着这身,倒也配得上那句青青子衿。
想到这里,他也顺手帮吴王整了整本就整齐的衣领,嘴里说道:“殿下何苦?”
嘴里劝着司玄离他远点,心里想的却是:仔细一想,皇上也没亏待自己,好歹让自己跟这样美人去边疆,虽然劳心劳身,但天天看这张脸,倒也不错。
他正胡思乱想,却听司玄压低了嗓音道:“只因裴大人也是我喜欢的长相。细细想来我堂堂吴王,喜欢谁的脸还需要遮遮掩掩,岂不太可怜了。幸而皇兄善解人意,我当真欢喜。”
裴溟忽就忍不住笑道:“殿下和我一般心思呐。”
司玄道:“我见色起意。”
裴溟道:“我色令智昏。”
司玄放开他,帮裴溟将一缕鬓发捋好,那青丝在他白皙指尖划过,他道:“既然都是为色相所迷,并无什么真感情,也好办事。”
裴溟大为赞同:“想不到吴王殿下看上去冰清玉洁,却和我这浪荡混账是知己。”
司玄收敛了一身风流,又恢复了那天潢贵胄温文尔雅的模样,拢袖笑道:“和裴大人心意相通,那是我的荣幸。”
他们这一路唇枪舌剑,竟不知不觉走到了宫门。裴溟见天色不早,便道:“明日裴溟向大营寻殿下。”
司玄欣然答应。裴溟便告了别,就在他转身刹那,司玄忽然道:“裴大人对昨日那墨枭卫知道多少?”
裴溟脚步一停,少不得转个弯回来:“太宗循古制设长安十六卫外,特设一墨枭卫,直隶天子,素日以枭面覆脸,黑衣加身。不以真实容貌身份示人,唯有陛下手中玉牌可以差遣。墨枭出剑,非死即伤。又因其身份特殊,除陛下和墨枭卫上将军外,即便墨枭大逆不道,他人也不得就地格杀,须喂下特定药毒,限制行动,带回长安凭陛下或上将军定夺。此事人人皆知,殿下是龙子,知道的当比我知道的还多。”
司玄敛袖垂眸,长身玉立,从袖中取出一块玉牌,裴溟定睛一看,不由得一怔。
同样的玉牌,他怀里正稳妥放着一个。
“墨枭卫直隶天子。”司玄淡淡道,“我只是吴王,不敢擅用。虽然皇兄信我,借我此物,我却不能调遣墨枭卫。既然裴大人了解第十七卫,我便将这玉牌托付给裴大人。且沙场刀剑无眼,我也不能时时保护裴大人,有了墨枭卫也正好能保证裴大人安全。”
裴溟沉默片刻,觉得胸口的玉牌变成了刚出炉的地瓜,有点烫手。
他接过第二个墨枭卫玉牌,假模假样地道了谢,转身告别上了自己的车,脸立刻垮下来。
陛下这绕来绕去的不累?下午给他的玉牌是用来调动长安城内的墨枭卫。皇上说玉门那边的玉牌自有人给,结果黄昏司玄便双手奉上。
这又是对司玄的敲打。
总是借着裴溟的名义欺负他弟,司景当真缺了大德了。
司玄也不是好东西,他不敢用帝王之物,转手这玉牌给他,他裴溟就能乱用了?
裴溟在心里翻来覆去骂这对兄弟,连回家洗漱睡着后的梦里都是他怨念的碎碎念。直到鸟雀呼晴,偷窥檐语将他吵醒,他方才在心里闭了嘴。
今日便是出兵日,吴王率兵出征突厥,天子登台祭天,誓师后便要出兵了。
身为文臣但人在军营的裴溟自然也得在场,他梳洗后抱着心爱之物,骑马到了吴王军队暂时安扎的大营前。
身后还跟着一匹马托着自己的行李。
他这一路被无数人盯着看,窃窃私语不绝于耳。裴溟视若无睹,那样子跟当年取得探花游街时一样玉树临风,好像自己还在长安城勾搭小姑娘一般。
直到走到吴王及其属下一干人面前,司玄回头一打量,才笑着将将士们的心里话说出来:“怎么不穿甲?”
裴大人一笑花开:“太沉。”
司玄不以为意,和裴溟一起无视掉身后五大三粗的悍将刘平疆听见这句话后,那比铁锅还黑的脸:“那为什么还带了一只猫?”
裴大人撸着怀里橘色的大猫,再笑道:“我喜欢。”
司玄不以为意:“喜欢便带着,只是带着猫出征怕是不方便。”
裴溟懒洋洋一拍手:“这才哪到哪呀,殿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