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眼美人长身玉立,声音也好听,只听他低笑一声:“诸位是何人?在长安城如此横行?”
为首壮汉冷哼一声:“这裴溟倒生了副好脸,竟又勾了一个小白脸来救。小子,你听好了,现在滚爷爷饶你一命,不让就让你成为我刀下亡魂。”
凤眼美人笑了笑,却不说话。心安理得躺在美人怀里的裴溟开口道:“这几人是前几些日子陛下斩的犯人手下,那人妖言惑众,意图造反,被宰了。剩下这些人不甘心宏图霸业变成打水的竹篮子,便要来刺杀皇上。”
美人的眼睛微微睁大,哑然失笑:“就这几人?造反?”
“可不嘛。”裴溟看着自己和美人个子差不多,也不好躲人家怀里装娇花,便起身笑道,“不过别看脑子不好,功夫实着不错。有一日竟真有一人混进皇宫。”
美人脸色一冷,只语气还文文雅雅的:“然后呢?”
“然后被墨枭卫上将军宰了。”裴溟转头向窗外看去,“剩下这些也要被墨枭卫杀了。”
那群壮汉听见墨枭卫三字脸色齐齐一变,也不磨蹭,举刀就要攻上来,却见那凤眼美人勾着嘴角,手也没见怎么动,那冲到最前面的几人竟就倒下了。
前面的人唬得往后退,后面的人不知所以往上挤,就在乱成一锅粥时,有人朗声道:“长安十七卫之墨枭办事,诸事避让!”
说话间,竟有数人从窗子跃进来,更有数人从楼下走上来。这些人皆带着夜枭面具,身着黑衣,捂得密不透风,让人看不出本来面目,腰间皆配一样长剑,将那些壮汉围在中间,气势非凡。
那凤眼美人见了墨枭卫,便收了剑,那喝令众人的墨枭之首上前,无视那些壮汉,反而拜道:“惊扰二位——”
他似乎要说什么,却被凤眼美人打断:“长安十七卫,墨枭卫直隶陛下,是精锐之师,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墨枭卫之首诡异地顿了顿,随即从善如流改了口:“裴大人,可有受伤?”
“没。”裴大人扇着扇子,“就是见了你们这群猫头鹰我心就跳的快。要是没事我先撤了?”
墨枭卫之首再次诡异地梗了一下:“……是,接下来此处也不适合二位观看。”
裴溟笑了笑,这么一闹外面天色也黑下来,他转头对救命美人道:“公子救我一命,裴溟不胜感激,见公子器宇轩昂,衣着讲究,想来是不在意金银之物,如此裴溟请公子喝杯酒,以谢救命之恩如何?”
美人眼神多情,只看着初见的裴溟,都好似情根深种,他迟疑片刻,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裴溟笑道:“他们要杀人,我们快些走。”
美人粲然一笑,忽然又搂上裴溟的腰,他二人都高挑个子,体型却差得不多,但那美人抱他毫不费力,带着他翻窗而出,脚尖在一楼檐上一点,轻巧落地。
“既然要杀人,便不从他们中间走。”美人笑道,“免得溅上血,脏了裴大人的衣服。”
裴溟实现了跳楼不断腿的夙愿,心情不错,他笑道:“若说饭菜,这家最好,但光论酒,最好当是花七家的竹叶青。只是他家没堂食,我打了酒,我们去河边柳下,看月赏花如何?”
他见美人点头,便笑道:“我如何称呼公子?”
美人垂眸笑道:“若是有缘,必能再见,届时再告知裴大人,也算是相识。若是萍水相逢便报出名姓,记挂在心上却不能再逢,平添苦恼罢了。”
裴溟:“……”
一套一套的,直接说不想告诉你得了。
他也不介意,拉着美人去花七家打酒。那美人收了剑,文质彬彬,颇是温良。一路上裴溟惹了一半目光,剩下目光都归了他,丝毫看不出方才谈笑间连伤数人的样子。
酒打好后,正是月上中天,今天月色也好,裴溟和美人穿过大街小巷,来了一清幽之地。夜风一吹,初夏的闷热便消散。柳树垂枝,那桃李虽谢了,但是芍药牡丹却开了。一片锦绣繁花,亭亭睡在月色下。
美人看上去文雅,喝酒倒是凶猛。两坛子酒,一人一坛,只见美人拿起酒坛仰头就是一口,随即笑道:“果然好酒。”
裴溟支起一条腿,托腮拄着膝盖看他:“和烧刀子比不会觉得太柔?”
美人动作一顿,笑而不答。
裴溟叹了一声:“白龙鱼服,公子也是胆大。”
美人仍旧不答,只是喝酒。裴溟见他一坛喝空,便把自己那坛推给他:“公子今日是特意找我来的?”
公子终于开口,仍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不过凑巧。我见裴大人眼熟,思来想去,忆起去年有一面之缘。”
“我也是一样。”裴溟笑道,“还在想如此浊世佳公子怎么会青眼相看,仔细一想,原也勉强算故人。”
美人笑笑,拍开裴溟那酒坛泥封,又喝起来。裴溟便安静陪着,只剩下最后一口时,他忽然道:“公子来长安,可知长安心思?”
美人一顿:“裴大人又何高见?”
“兄弟手足,非外人可比。”裴溟敛眉垂眸,“但若是公子剑钝了,长安也护不了你一人。”
美人看着他,连喝两坛酒,却丝毫没醉意。他便那般笑吟吟看着裴溟,忽然道:“久闻裴大人之名,如今一谈,不枉此生。”
裴溟道:“谬赞了。”
美人把酒坛放下,忽然靠近裴溟,轻声道:“别动。”
裴溟睫毛微颤,嗅到那人身上有竹叶青的酒香,并着龙涎香的味道。
那人抬手抱住裴溟的肩,裴溟只觉得他微微一动,随即道:“裴大人今日还真是多灾多难。”
那声音贴着裴溟耳朵,纵是裴溟,也一时有些恍惚。
色令智昏罢了。裴溟想着,况且他和那位不同,好歹像个人,和那混账混久了,忽然见到这么一个人,难免觉得惊艳。
裴溟在那漫无边际地想着,那人却已经放开裴溟,裴溟随意一扫,看见那人手里掐着一条死蛇,一看就是有毒的。
那人又救了裴溟一次后起身笑道:“我得回去了,我朋友来找我了。”
裴溟回头一望,透过层层柳枝,看见不远处桥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五大三粗,魁梧体壮,隐约一脸络腮胡。另一人摇着羽扇,文人打扮。
裴溟挑了挑眉,也站起身,忽就将美人手中的酒坛夺走,两人挨着近,呼吸可闻,裴溟仰头喝下那最后一点酒,竹叶青撒了一些,蔓延在他白皙颈间,直至没入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