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黎送完轻轻,坐着马车准备回府,谁知途中一柄来历不明的利剑如闪电般袭来,将一封书信订到马车的车身上。可把小厮吓坏了,常黎掀起帘子取下那一封信。 信上写道:明思,明日戌时乐斋暗门一见。 小厮感觉一头雾水,信上没有落款谁会赴约呢?常黎想这人一定是他的熟人,只有乐斋内部的人才知道乐斋阴渠之中有一道暗门。第二此人的字体十分熟悉,十有八九可能是他在乐斋求学时期的同窗。 乐斋最深处有一间屋舍,红墙绿瓦,里面收藏着许多古今中外的书籍。平时这件屋子大门紧闭不对学生开放,钥匙只有一把,一直被院长裴和政随身携带。屋子被假山包围着,假山上有一道暗门,草木覆盖非常隐蔽不仔细看是瞧不出来的。 乐斋的暗门不为外人所知,乐斋每年考试第一名才有资格进入那间藏书阁阅读,常黎,苏轻轻都非常有幸进入藏书阁长知识。第二日酉时三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一刻钟,常黎早早等候在这里。常黎已经是大理寺监理,又是乐斋的得意门生,他来此处自然没有人阻拦。 “明思,好久不见,哦,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监理大人了。”不久后,一阵低沉的男声飘荡在空中,常黎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面带笑容向他走来。 “孙嘉?”常黎这才看清楚来人的面容,此人就是当年西夏使臣考试落榜的出身卑微的孙嘉。不久前也是他截下了苏轻轻母亲的书信,导致轻轻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已经过世。当然,这件事常黎并不知情。 “难为常大人还记得在下。”他先拱手向常黎施了一礼,“常大人,你看看这世间多么不公平,当年因为我出身寒微失去了使臣培养的机会,却便宜了那纨绔子弟马席。”他的音调渐渐抬高,似有咄咄逼人之势,“而现在呢?马席升入礼部,您虽然放弃了出使西夏,仍旧当上了令人羡慕的大理寺监理,而我呢,可能永远走不出乐斋的大门。” 常黎见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不懂孙嘉费尽心机约他前来只是为了向他抱怨?他试探的问:“孙嘉,你约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明思聪慧!我找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他根据记忆默写的书信,“你看看吧!是关于你心上人的。”常黎越来越瞧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他脸上忽冷忽热,一会儿严肃地瞪着他,一会儿流露出阴险的微笑。这信事关轻轻,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看起来。 看完后,常黎的脸色变得铁青,这封信看口吻是轻轻母亲写的,内容是轻轻父亲病重,让轻轻赶来看父亲最后一面。让常黎惊愕的是最后一行的落款时间,是年初。现在已经到年尾了,轻轻也没有回去过,难道?一种可怕的猜测萦绕在他的心头。 “是你,是你截下了轻轻的家书!”常黎将书信攥在手里,指着孙嘉,孙嘉却鼓起掌来,生死攸关的大事他却没当回事,常黎怒道:“大半年过去了,说不定苏伯父已经......孙嘉,轻轻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对她!轻轻自小跟父亲感情深厚,现如今连父亲最后一面也没见上,你让她怎么能承受啊!” 常黎想起前些日子,轻轻还想把他带回家接受父亲的考核呢!现如今他又如何能告诉轻轻这个残酷的事实。 “无冤无仇?”孙嘉冷笑一声,挣开了常黎的束缚,“要不是她当年女扮男装横插一杠,使臣培养的名额是我的。三年下来,她的身份曝光无缘出使,马席考核不合格,你又主动请辞。如果当年没有苏轻轻,说不定现在我已经身在西夏,不久的将来我就会成为像张仪,蔺相如那样的纵横家。可现在,我只能日日呆在乐斋,教那些纨绔子弟学点之乎者也!我的仕途毁于一旦,这一切全拜苏轻轻所赐,我与她不共戴天。是我截下她的家书,目的就是不让她见她父亲最后一面,我要她后半生日日生活在悔恨之中。” “孙嘉,你的目的,并非这么简单吧!?”常黎凝视这他的目光,“你费尽心机约我来这里见面,还把这件事告诉我,是为了要挟我吧!你觉得我爱轻轻,觉不舍得让轻轻知道,说吧,你的条件是什么?” “樊州才子果然名不虚传。”孙嘉走过去与他面对面并肩而站,用眼角余光扫着常黎,“你先给我准备一百两黄金,十日后你就把黄金埋在乐斋门前第二棵柳树下,其他的我暂时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自然会主动联系你。”说完他拍了拍常黎的肩膀,常黎气呼呼地看着他,他又说:“你家家大业大,一百两黄金对你家而言只是湖上少一叶罢了。倘若你那心上人知道了她父亲的噩耗,还有心思和你你侬我侬吗?” 他见常黎将书信给撕了,不由得笑出声来:“你呀!真是糊涂!你把书信撕了苏大人就能复活吗?难道苏轻轻一辈子不与家人联系吗。” “好!我答应你!可是如果我给了你黄金,这个消息还是传到轻轻耳中,我绝不会放过你!”常黎恶狠狠地说,事到如今他也没更好的方法了。 孙嘉再次拍了拍常黎的肩膀,撂下一句“我就喜欢和聪明人交易。”后扬长而去。常黎望着他那手舞足蹈得意洋洋的背影,恨不得将后槽牙咬碎,他愤怒地一拳砸向假山。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多年同窗,城府竟然如此之深,令人唏嘘。 轻轻正坐在窗户边整理教材,孙嘉满脸笑意哼着小曲从此经过,这是她第一次见孙嘉如此愉悦。之前遇见他,他总是拉着一张黑脸,让人难以接近。大家都是乐斋的同门,现在又在一起执教,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开开心心不好吗?何苦非要板着一张脸? 轻轻叫住了他,随即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去与他打招呼,“孙兄眉眼俱笑可是遇到什么好事?” “的确遇到了好事,前些日子我在家乡投资了一笔生意,赚了点黄金。”他笑着对轻轻说,轻轻感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孙嘉的态度一下子转变了许多。 “孙兄大才,您不仅才华横溢,不想也是做生意的好手!”轻轻恭维道。孙嘉不想跟她寒暄了,便告诉他常黎今日来乐斋了,苏轻轻满脑子皆是问号,常黎来乐斋第一时间该告知自己嘛?难道他有旁的事情? 跟孙嘉打了招呼,她就立刻去找常黎了,她来到大门口正看见常黎坐上马车离开了乐斋。她本来想去追的,后来想想今日穿的是女装,一个女子在光天化日之下追逐一个男子的车驾,成何体统啊。回到房间的她百思不得其解,常黎平日里恨不得时时刻刻地跟自己在一起,而今来乐斋却不看自己一眼,违背常理,定有什么事情。 十日之后孙嘉如愿以偿地收到了一百两黄金,并且保证暂时不会将这件事告诉苏轻轻。常黎不是不知道暂时瞒着苏轻轻是掩耳盗铃的方法,但他没办法,他舍不得让苏轻轻悲痛欲绝,能瞒一日便是一日。 皇城龙延殿 马三宝如往常般服侍在长公主左右,他清瘦了好多,脸颊凹进去了,双眸也失去了往日的灵气。为了不让长公主瞧出端倪,他花重金买通了太医,说他患了肠胃疾病导致消瘦。皇太后之死对他打击太大了,他亲手毒死了与他有夫妻情分的女人。他永远忘不了皇太后七窍流血瞪着他的那一刻。只怕皇太后直到生命最后一刻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情夫的手里。 这一切始作俑者都是坐在案前若无其事批阅着奏折的长孙恒,自从皇太后死后,马三宝每一次见长孙恒都紧咬牙关,恨不得生啖她的血肉。现在他只能极力克制自己,日后一并算账。 第二年三月份,顾长鑫和长孙琏计划十日后起兵攻入帝都建业。马三宝和司马将军在帝都也做了完全的准备,只要粟王揭竿而起,他们必然相迎。 九日后粟王率领二十万大军潜伏在距离帝都三十里外的山野间,晚上繁星点点,长孙琏躺在草地中,从怀里掏出珍藏多年的那个苏轻轻当年给他银子的锦囊,他举起来,如视珍宝地凝视着它,心想:“苏姑娘,明日我就要进攻都城,虽不知你身处何方,我发誓等我登基为帝,第一件事就是踏遍南晋千里疆土去寻你。” “殿下可是在想苏姑娘?”阿炎和他并排而躺,只见长孙琏将那个锦囊叠好收进自己的怀中,“殿下,不是阿炎泼你凉水,五年过去了,苏姑娘今年已到双十年华,古往今来有哪位女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没寻到婆家呢?” “即便如此,我也要找她。”长孙琏听了阿炎的分析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却又坚定地说,“如果人家已经成亲,我就封她为郡主,许她丈夫高官厚禄以报答昔年对我的救命之恩。如果碰巧她还没有许配人家,我虽不能给她皇后之位让她母仪天下,我定会好好爱护她。” 片刻之后,士兵来报说顾大人请殿下去帐内一聚。长孙琏走入他的帐内一股刺鼻的药味扑面而来。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顾长鑫见长孙琏进入帐内二话没说便拜倒在他面前,称他为陛下。长孙琏以及跟在后面的阿炎震惊了,二人对视一眼,长孙琏赶忙扶起了跪在地上咳嗽的顾长鑫。 “顾兄,大业未成,你这般称呼为时尚早!” “不早,陛下,臣一直笃定邪不胜正,明日这个时辰,陛下您一定已经坐在了龙延殿的宝座之上。” 二人相扶着盘腿坐下,长孙琏看他衣衫单薄,便提醒道:“顾兄,现在虽然已经立春,天气依然寒冷,昼夜温差极大,你可要注意身子。” “谢陛下关心,”一阵咳嗽向他袭来,他强忍住了,有气无力地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个不情之请,望陛下成全。” “顾兄哪里话!”长孙琏看见他那苍白无力的面庞,又想到了大夫不久前告诉他,之前顾长鑫掉落悬崖,五脏六腑全部受损,能活到现在完全是为了找长孙恒报灭门之仇。倘若他达成夙愿,这口气松下来华佗在世也留不住他。他眼里闪着泪光,温和地说:“顾兄有什么要求,长孙琏一定竭尽所能!” “好,陛下,臣只有一个请求。”他闭了闭眼,缓缓地开口,“求陛下娶臣妹长依为妃,照顾她一生一世!臣知道这个请求对陛下甚为苛刻,纵观古今没有哪一位帝王会娶一个疯女子为妃,此举有损陛下名声。可是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臣随时可能大去,臣妹是臣唯一放心不下之人,而臣唯一能托付的只有陛下了!” 长孙琏沉默了,他已经为政治做出牺牲迎娶慕容氏为正妃,而今又要娶另一个陌生女子,而此人还是个失心疯患者。他心里如何能平衡。 “陛下,您只需将臣妹养在宫里即可!”顾长鑫提醒道。 长孙琏还是答应顾长鑫这个不情之请。 第二日黎明,歇在龙延殿的长公主忽然听到殿外传来阵阵兵器碰撞之声,忽然起身,披散着头发跑向殿外。舍人小安慌慌张张地进入了龙延殿,一下子扑到长公主的衣裙下,声泪俱下地道:“殿下......殿下,不好了,粟王......粟王攻入皇城了!殿下快跑吧!” 还没等长公主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一大批禁卫军给控制住带到了粟王面前。长孙琏今日一身蓝色的戎装,显得异常威武。长公主被人按到地下,挣扎着抬起头看着那威风凛凛的蓝衣将军,脸色顿时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