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朱老夫人犹自哭得伤心,伏在朱老太爷的臂膀上抽抽噎噎,叫大太太看了去,头一低,情不自禁撇了撇嘴。为老不尊,果然是为老不尊。
朱老太爷为人精明,扫了一眼大儿媳,便知道这人心里头再是想不出什么好话的。他自是知道这儿媳心术不正,可她亲爹却是他已经故去的旧友,念及旧友的情分,心里总能忍上三四分。
更何况知子莫若父,朱大老爷是个什么性子,朱老太爷也是门儿清,知道这些年这个大儿媳过得不如意,心里叹了叹,转过眼便将老妻拍了拍:“有事说事,先莫要哭哭啼啼。”
朱老夫人对朱老太爷再无半点违逆,他说不让哭,朱老夫人便立时不哭了,拿了帕子按按眼角,仍旧哽咽着道:“老爷定要为我做主。”
这幅样子,叫大太太看在眼里,恨不得立时剜了眼珠子去。一大把年纪了,做出这么一副鬼样子,是专门过来恶心人的吗?只是心里再别扭,大太太也不敢漏了出来。在地上一跪,含泪道:“老夫人,儿媳再没有甩脸子的意思,老夫人真真儿是误会了。”
朱老夫人哼了一声,道:“你非要说是误会,我也不同你辩解。这样,从今日起,你便住在我这妙心堂里日夜伺候,若是熬过了十天半月的,我便承认了你是被冤枉的。”
大太太自打嫁进朱家就没立过几回规矩的,心里自是百般不愿意,可这时候老太爷也在,她哪里敢露出半点不情愿的心思,忙回道:“儿媳知道了,这就叫人把衣服铺盖送了过来,打从今个儿起,就在妙心堂里伺候。”
朱老夫人这才满意了:“既如此,你现下就去安置吧!”
大太太心里又是一梗,没奈何站起身,这就转身要去安置。
却听老夫人又说道:“听说你院里有个叫荔香的,造得一手的好汤水,我这几日肚里不大畅快,叫她过来做些合胃口的汤汤水水,我也好受用些。”
大太太一听,登时垮了脸色。
朱老夫人瞧在眼里也跟着板起脸:“怎的,你不舍的?”
大太太一听忙道:“一个丫头而已,儿媳有什么不舍得。”顿了下又道:“只是不凑巧得很,这丫头啊,昨个儿我给了四郎了。”
朱老太爷眉心一皱,面色不悦地瞧向了大太太。
朱老夫人诧异道:“四郎那里可是短了人手不成?”
大太太支支吾吾的,也没说个清楚。
朱老夫人不高兴了:“那何氏嫁进朱家便带了许多随从来,哪里便能少了人手,你说荔香给了四郎,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见朱老夫人又恼了,再一瞥眼,旁边儿坐着的老太爷脸色也不大好看,大太太晃了一回神,还是老实交代了。
“四郎隔阵子便要去苍桐镇了,何氏既嫁进朱家为妇,自然是要留下来侍奉长辈的,这四郎身边儿没个妥帖人伺候也不成,儿媳想着——”
“你要把何氏留下?”朱老夫人忽然发怒道:“你昏了头了,他们才成婚几日,孩子还没影子呢!新婚燕尔的,你就塞了个人过去,你也不怕落一个刻薄的名声。”
大太太脸皮涨得通红,辩解道:“老夫人,为人儿媳的,伺候公婆乃是根本。那何氏若是不留下,才是没规矩呢!”
朱老夫人一声冷哼:“说得比唱的都好听,那我问问你,你嫁进朱家几十年了,又在公婆跟前伺候过几回呀?你可还是长媳呢!”
大太太原本涨红的脸又变成青紫,张口结舌的,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打蛇打七寸,老夫人这话,却是问到她的短处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