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太爷原是不清不楚的,眼下听得七七八八,大约也明白了。心里虽恼,可见着大太太窘迫得不成样子,拧了拧眉,咳了一声道:“你去把荔香叫回来,然后收拾了东西过来妙心堂伺候。为人父母的,且先自己做好了样子又再说。”
大太太再是无话可说,只好不甘不愿地应了下来。
等着大太太带着周妈妈离了妙心堂,朱老太爷这才笑了一声,向着朱老夫人道:“你这人也真是的,好好的叫过来说一回便是了,闹得这么一出,很是没有体统。”
朱老夫人此时也笑了,她都这把年纪了,耍一回性子,倒真成了老小孩儿了。坐在太师椅上又叹气道:“还不是为了四郎。”将事情同朱老太爷说了一通,末了叹道:“这老大媳妇儿以前瞧着还好,眼下是愈发不成体统了。我瞧着她磋磨自家儿媳很是有些心得,心想着也该叫她尝一尝被婆母磋磨的滋味,才算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朱老太爷也深以为此,只是想起旧友,不免又心生了几分怜惜,说道:“到底也是老大不争气,整日里寻花问柳不务正业的,老大媳妇也不容易,你略指教一回便饶了她吧!”
提起大儿子,朱老夫人也是皱起眉头,贪花好色不成器,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朱老夫人叹道:“你说那何氏瞧着模样乖巧,又是新进门的,老大家的怎么就是看她不顺眼。眼见着四郎要走了,我想着何氏得跟着去,不能叫小夫妻好好的就离了心。这几日我就辛苦些,将老大家的拘到跟前盯着,也省得她无事生非,隔三差五的便要生事。”
朱老太爷自觉是个男子汉,不好插手这内宅的事情,点点头道:“你说得极是,这事儿便给了你去办。我瞧着何氏不错,小两口又是新婚燕尔,跟着去了也好。”说着站起身:“既是无事,我便先去了,回头有事,你便叫人来寻我。”
大太太这里出了慈安堂,牙根儿边儿的肉都要咬掉一层,心里恨得不行,吩咐了周妈妈去安置她的铺盖,她自家就要往棠梨阁去。她要亲自去问一问那何氏,在家做闺女的时候,何家就是这般教养她的?挑唆是非,多嘴多舌,什么东西!
只是脚尖刚转了转,慈安堂里便出来了一个老妈妈。这老妈妈姓夏,原是老夫人身边儿贴身伺候的人。
大太太才被老夫人磋磨了一回,不敢大意,忙笑道:“夏嬷嬷,这是哪儿去啊?可是老夫人有什么吩咐?”
夏嬷嬷笑道:“老夫人只怕太太事儿忙,这般忙来忙去的,到了晚上这人也来不了,故而叫老奴跟着太太,有什么要紧事也搭上一把,省得太太耽搁了太久,老夫人可是最不喜欢等人了。”
大太太吃了一梗,心里憋屈得无与伦比,也不敢反驳,笑了笑道:“瞧嬷嬷说的,这天底下哪还有比伺候老夫人更要紧的事儿。我这就回去安置,一会儿就过来。”
夏嬷嬷只是笑:“太太便让老奴跟着吧,不然老奴回头也没法子交差。若是惹了老夫人心里不畅,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到时候又闹腾起来,老奴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大太太没法子,有夏嬷嬷盯着,也只好去五福堂收拾一番。又在夏嬷嬷善意的提醒下,只好吩咐了周妈妈,去把那个荔香给叫了回来。
朱兆平办完事儿回头就告诉了何婉仪,只说这事儿老夫人打了包票,必定不会有半点差池的。
何婉仪上辈子只琢磨了大太太的性子,朱老夫人那里,只记得是个性子温和,极为和蔼可亲的老太太。然而朱兆平的话她却是深信不疑的,既然他说没事,那必然是没事的。
等着周妈妈去的时候,何婉仪照旧安置了丫头在收拾箱笼,见着周妈妈来了,略皱一回眉,便起身笑道:“什么风竟是把周妈妈吹来了,快请坐!”
周妈妈眼见着棠梨阁里井然有序地打点着行李,眼睛略一瞟,便知道这箱笼该是四奶奶自己的。
明白这个四奶奶压根儿就没把太太的话放在耳朵里,周妈妈心里先替大太太不快了一回,随即板着脸淡淡道:“太太说了,叫老奴过来把荔香叫回去。”
何婉仪心里先是一松,知道危机算是解除了,再瞧着周妈妈的模样,有心刺几句,又觉横生枝节没必要。这辈子她重活过来,想要依靠的就只有朱兆平一个。至于旁的,到底碍不着她的事,干脆就不放在眼里好了。
这般想来,何婉仪便笑了,转头向玉叶道:“快去把荔香姑娘叫出来。”转头又向周妈妈道:“妈妈稍待,荔香姑娘呀,这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