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衣走到那扇门前,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声音,什么也没听到。 她方要伸手推门,那大白脸便冲过来拦住她:“哎呦我的小公子哟!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铭衣冷笑一声,拿出自己怀中的金牌。 那是每一位皇子皇女都会拥有的令牌,为分男女地位差异,皇女手中金牌上刻虎纹,皇子则刻麒麟。 方才之所以不在门口便拿出来,是因为人多眼杂。二楼各门紧闭,人人躺在自己安乐窝里逍遥,廊间少有人迹,此时拿出来刚刚好。毕竟太多人知晓小皇子独自出宫也不是什么好事,小心总能使得万年船。 那大白脸一看她手中的金牌,脸色骤变,噗通一声跪下来:“奴不知皇子殿下大驾光临,请殿下恕罪!” “还拦我么?”铭衣收起令牌。 “奴不敢!”大白脸跪着退到一旁。 “起来罢。”铭衣说着,推开房门。 扑面便是一股子浓郁的刺鼻香气,铭衣不由蹙了眉头。她抬步往里走,行至床边。 凉风自半开的窗间拂进来,将帷幔吹起,露出床上交叠的两道身影。 “温景和?!” 铭衣看清床上的女子,不由瞪大了眼睛。 那女子极具侵略性地压制着身下的少年,蓦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猛得抬头,眉眼间尽是戾气。 “谁!” 铭衣着实被这意外惊住了,她顺着那目光来到这儿,竟见到了温景和! 且温景和身下还压着一个少年,那少年…… 铭衣目光下移,看到那少年衣衫半褪,露出血迹斑斑的肩膀,半垂着头,长发散在床下,细弱的脖颈仿佛一手便能轻易掐断。 “你在做什么?”铭衣皱眉道。 “原来是四皇子。”温景和冷哼一声,一拂下摆自榻上下来,“我在做什么与你何干。” “今日骑射课,师傅问起你的去向,众人皆不晓得。不想你竟是来此处寻欢作乐了么?” “哼,怎么四皇子出现在此地不是为寻欢作乐来的么?”温景和轻蔑地扫了铭衣一眼,“也是呢,小皇子就算长大了也只有被人寻乐的份。” 着意咬重了“小”这个字,嘲讽她小小年纪来这种地方。还蔑视她身为男子的身份,说她长大了也是给人玩弄的东西。 这话可以说极具侮辱性了。 铭衣一甩衣袖,冷笑:“这话温小姐还是自个儿同尉迟将军说罢。” “那便不劳阁下费心了。”温景和挑眉,“阁下若无事便请回罢,别打扰我办事儿。” 看这副模样怕是问也问不出她来此地的理由了,再说她这副模样也着实让人气得很。 铭衣转身欲离开,反正知晓了她在哪在做什么,查探便有了方向。至于那道视线,她总会弄明白的。 “别······走······”床上的人忽然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救······命······” “敢求救?!”温景和猛地抓起床上人的头发,面色狰狞,“今天不伺候好本小姐你哪里也别想去!” “救······啊!啊!” 温景和抓着少年的脑袋狠命往墙上磕,不一会儿便鲜血淋漓染红墙壁。 铭衣停住脚步。 许是皇室人天性凉薄骨里血冷的缘故,也或许是她不是真正的男子所以无法切身体会到他们痛苦的缘故。她方才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现在再这么让她打下去,这少年恐怕真要血溅当场了。 铭衣一叹,回过身:“住手,别打了!” 温景和哪里听她的,手里施暴的动作连停顿都没有。 铭衣眯了眼。 啧,她也算是忍够了。 右手一翻,将匕首拔了出来,施力掷了过去。 温景和也算是反应极快,迅速松了手闪开,却仍不可避免地被匕首划过手腕,渗出血红。 温景和暴怒地跳下床,走了几步却突然栽倒在地上,不得动弹。 “你对我做了什么!” 铭衣没有理会她,走到床边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看了一眼床上看起来呼吸微弱的少年:“还能起来么?” 少年已经无法给出回应。 铭衣叹了口气,得,找人将他带回去罢。 她走到怒视她的温景和面前,蹲下来转着匕首问道:“不能动弹的感觉还好么?” “只要你告诉我为何逃学来到这里,又为何对那少年施暴,我便让你起来,如何?” “你······” “你没有考虑时间。”铭衣打断她,声音稚嫩柔和,“我想你该听说过六击散这种东西罢,含剧毒,不出一炷香,没有解药你便会毒发身亡。” “你以为我为何敢一人闯进这里?又如何敢去拦你?”铭衣笑眯眯的,“你可只有一炷香时间哦。” 温景和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唔,你先活下去再说罢。” “你区区一个皇子,我就不信你真敢对我如何!” “只要你死了,哪里会有人知道皇子来过此地。谁又识得我么?”铭衣指了指桌上的香炷,“你猜猜你还有多久的活头?” 温景和死死咬牙,许久,吐出一口气:“我今日被这小贱人算计了。” “今日我去上学的路途中他突然冲出来拦住我的马车,然后在我下车时给我洒了春粉。”温景和嘲讽地掀了掀唇,“喔,小殿下大概还不知道春粉是什么罢,是春——药,待你长大后便懂了。” “一个微贱玩意儿,竟敢算计我,我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不过这小子跑得倒快,蹿进这里被我逮到,不顺水推舟办了他怎么消我心头之恨!” “这么说,是他故意引你来的?”铭衣问道。 “自然!不然平日里我怎么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 那少年的确相貌平平,单凭样貌上来讲,当不得贵女座上宠儿。 这么说,一切都是那少年自导自演?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还有那道令人极为在意的视线······ 真是令人费解。 至于会不会是温景和在撒谎,像她这样脾气傲烈的人,虽然会动不动致人死伤,但也正因太过骄傲,对撒谎这种事是极为不屑的。 “妈妈,您来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大白脸看到一身锦枝绣牡丹墨蓝袍的华贵女人走过来,忙谄笑招呼道。 “那小公子呢?”女人斜眼瞧着他,姿态雍容。 方才那大白脸给那小厮使眼色,正是让他去请妈妈来。 他原先看那小公子衣着华贵,气度不凡,想必不太好动。他们虽有动手掳孩子的先例,但那都是寻常人家的,这贵族的还真没掳过。 他不敢擅专,只好请妈妈来定夺。要知道这一行暴利简单,却也容易招事端,若一个不慎捅到马蜂窝,可能整座楼都得完蛋。 现在看来他没有妄动果然是正确的,这孩子那里是贵族公子,分明是皇子!看那年纪,八成就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四皇子了!若是这位祖宗在他们这儿出了事,掉脑袋都是轻的! 大白脸凑过去低语两句,将事情交代清楚。 妈妈脸色微变,点点头。 铭衣问清了事情原委,自房间走出来。 那妈妈十分妥帖地笑着:“殿下大驾光临,是小楼的荣幸。先前未曾远迎,还望殿下赎罪。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吩咐么?” 铭衣看着面前的女人,暗自打量。 她倒很聪明,这时二楼渐有人迹,她猜到她许是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只是妥帖而客气地说着话,并不下跪。 “将里面床上的人清洗干净,莫要声张。” “是,草民明白。”妈妈躬身施礼,便与大白脸进去亲自收拾。 铭衣方要转身进去,忽然听得门口一阵喧闹。转头一看,竟是陆以融带着巡卫找过来了。 “融姐姐?” 陆以融一抬头便看见了她,几步跑上来,一脸焦急:“铭衣,你怎么能在这种地方!” “融姐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一回头看你不见了!又听街口人说有个孩子进了这里,我就猜会不会是你,没想到还真是!”陆以融急道,“你没事罢?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嗯?” “我没事。”铭衣笑笑,“融姐姐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