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鸾追着般若,目的只有一个,她相信,跟着她就能找到黑岩。起码比他们自己瞎逛的几率要大很多。 见身后雾气忽而轻盈忽而厚重,可无论那雾如何变幻,跟着的那抹淡淡人影始终存在。般若明显感到,对方的实力足以立刻近前擒住自己。而她一直保持着个薄影的距离,是故意的。她在拿自己当耗子戏耍。 般若心里气急,可又甩不脱对方。脚下虚浮气力不足,她的步伐开始跌撞起来。 这刻,唯一能被她映在脑子里的救兵,就是黑岩。 从牢狱中将黑岩救出来的正是般若,她对黑岩说让其假装辖制自己,以此两人离开幽冥神宫双宿双飞。 这些话当然是骗黑岩的。她是不会让黑岩回佛境的。 冰川投崖半真半假,真的是站在冰川上,她的确因为心底羞怒起过片刻心思。可那只是心思,行动却是自己十足滑了脚。 在寒穴那几个月,对着英挺的黑岩,她是有动心过。她对他说自己的委屈,他体谅他,安慰他,照顾他。动心动的也是他对自己的好,那段时间,般若最需要的就是个男人这样好的对他。仅此而已。那几个月,般若曾无数次心底暗暗用黑岩和龙渊比较,最终都是龙渊大获全胜。甚至,有那么两次,想着龙渊已经出家剃度成了十一和尚,红尘缘断,再难重续。她还曾退而求其次,将夜炎抬出来和黑岩比较,可结果还是夜炎险胜。 后来… 后来离开冰穴,回到仙门。般若便下了决心,要用自己已经定下婚约,自己未婚夫是幽冥太子,自己虽迫不得已但也父命难为。她要用这些理由,将这个只能存在于冰川寒穴中的恋人,彻底甩掉。 这时,又传来十一在佛境虽剃度,却还未曾受戒。那也就是他还有还俗的可能。 这点点讯息如燎原之火,让般若心里那股快息的没影的火苗又着了。 如此,这太子妃的名位对她就成了烂肉死目。而也正是这时,本要丢弃的黑岩,成了她此刻需要的剜刀。 计划自然而然,般若推行的也顺理成章。黑岩当殿杀了夜炎,如果幽冥有本事顺带再将黑岩除了,那更好。如若不能,她便亲自动手。 打架,她知道自己不行。可如何让个深爱自己毫无防备的男妖怪死的悄无声息,还不被旁人怀疑,那就简单了。 本来前半段都进行的极好。偏生到了神殿拜堂时意外频生。 龙哥哥意外出现,他身边娇媚的女子,他俩合力制服黑岩,他们还要将黑岩带回佛境… 对般若而言,黑岩回到佛境,那就意味自己做下那些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套子,极有可能会被拆穿。 三十三天境里的那些佛祖们,哪个的心思不比自己一届小小女仙玩的花样百出。 正是因为般若有了面对佛祖的清醒自持,才会将计划改变。 既然杀不了夜炎,搅不黄婚礼,那么,你就去死吧。 般若本想到了结界那儿,再找空子下手。可黑岩飞的方向不对,竟然自己找死往金粟山上空飞过。 般若虽并不知金粟山是个什么门道,可见着黑岩痛苦在空中打转,然后落入白雾后又哀嚎不断的动静,她知道,这山雾中有古怪。 他俩落下时,黑岩咬牙拼力,保着般若轻轻落下,自己则重重跌倒。 两人之间有十步之遥,可白雾迅捷覆盖,两人眼前立刻就混沌不堪了。 黑岩哀嚎着却还在叫唤的是问般若安好否。 他自然没有得来般若回答。 因为这位他初初动情就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的心上人,已经翩然转身,向相反方向,毫无留恋而去。 而他火蛮菩萨高徒,黑岩蝎王,就只有在天煞迷雾中,等死的份儿。 此时此刻,般若被鸣鸾追着,精疲力竭之际,想到的帮手却还是那位,被她在心里下了死刑的蝎子精。 黑岩,郎君…郎君,黑岩… 听见般若叫声,鸣鸾也不着急,反倒眯起眼睛,露出冷笑。 对,她要的就是般若叫。那呼唤的声音,越是急促,越是虚弱,越是娇柔的我听尤怜,才好。否则,如何将黑岩引出来呢。 脚步木然一滞,接着就是迅疾向后下腰侧身。 鸣鸾完美的躲过一道黑影的攻击。 她面容宁静的站好,目光中带出几许孤傲与得意。唇角轻起,她笑弯着眼睛如同欣赏名画般,望着面前,前后抱伏着的男女。 或许她的神情太过超乎想象,又或者她的如山站姿太过自信傲拔。 对面两人的步子,竟不自觉同时后退了一点。 般若,你可还好,我寻你不到,又,咳咳,真是急死。 见着黑岩一句话直呕了三口血,般若忙说: 我还好,郎君你呢? 黑岩没得多少气力回话的样子,只是用自己的手按了按般若的手,无声的要她安心。 他当般若是真的关心安危才会问好。般若却是真的怕他不好才问好。 只是,此好非彼好罢了。 黑岩,你可以好自珍重,若现在丢了性命,留下般若娘子在这迷雾中,可当真就是前途未卜了。 鸣鸾说的轻描淡写,但又隐隐的带出意味深长的腔调。 般若怯懦懦更加贴近黑岩后背,状似被她的威胁吓得不轻模样,带着些哭腔,道: 郎君,救我。 这四字说出,登时就将黑岩那颗蝎子心溶的软绵绵,化成了稀水。 掉落迷雾阵中后,黑岩之灵性,就感应出此地不寻常。 他的功法灵力如溪流般潺潺外泄,哗哗东流不可收拾。无论用那种守护心法,都镇压不住。而随着灵力倾泻,黑岩更是感到,自己的寿数也在倒退,身体则是仿佛在从内开始溃烂。 直到听见般若呼唤,寻声找来时,已经是十成的灵力仅剩了不足一成,而这具身子里面,也是又痒又痛,难耐的紧。 他刚刚见着鸣鸾追逐般若,便奋力做出个偷袭的花架子。其实以他现在之心力,鸣鸾勾勾小手指,杀他十回都要不止了。 黑岩虽心知如此,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不为别的,只因为那人是般若。 这一刻,他的身体是痛的,心也是痛的。 爱人的求救,此时的处境,再想到若自己当下命断,般若孤身在迷雾中的可能会有的种种遭遇。 黑岩的心痛了。 眼睑垂下,眸子里涌上黑色。他忽地一把将般若推开,身子摇晃,哗然间又幻成了本人本蝎子精的模样。 鸣鸾知道他要垂死挣扎,更知道黑岩已不是自己对手。便也懒得再去进取,而是摆出一副请君入瓮的神态,站着等了黑岩来袭。 被黑岩甩开,伏在地上的般若,此时看着鸣鸾,面上忽的浮现阴冷笑容。她悄无声息的缓缓起身,也静静的等着黑岩那最后的一击。 无论黑岩,还是般若,都当鸣鸾完全便是眼见之态度,傲娇轻慢,全不再将黑岩的攻击的放在眼里。 于是,当黑岩晃动蝎尾,射出那根带着寒光的细长尾针时,他俩同时眼露得意。 可接下来鸣鸾做的,就不仅仅是让他们得意了。 鸣鸾的掌风几乎和黑岩出针的频率同步,而掌风下带出的强劲吸力,目标向着般若。 身子忽地前倾,像无形中被有力的手掌攥住脖领,速度快的还没来及思考反应,身体就已经被人吸了过去。 眼前模糊一片,待终于睛眸定住,看到的却是鸣鸾笑容甜美到让她嫉妒的发疯的面目。 背后传来黑岩声音,不要! 可随着那声不要,尾针深深的刺进后背里…… 鸣鸾轻轻动了两指,就将伏在自己肩头的般若推了出去。 身若断絮,般若落进了黑岩怀里。此时的黑岩本就至虚,又加上刚刚的错愕和惊恐,腿上越发没了力气。 待两人身子重叠刹那,便一起倒座了下去。 鸣鸾向前一步,好似生怕眼前的人会在被浓雾遮隐去了一般。她蹲下身子和他俩平行,睁着美丽的大眼睛,声音轻轻的说: 早闻火蛮高徒黑岩蝎精,练得是一身童子功。千数年修行保了这么一根情血毒针。情毒入血…呵,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子。 嘴角一翘,鸣鸾目光又只盯着般若一个。她道: 三娘子用钉,你的郎君有针,你们二位还真是 —— 钉针和谐,好登对啊! 此时,般若的眼帘一直是垂着的。她同黑岩一起虽则时日不久,但黑岩那点家底早都被她套个干净。她也自然知道,黑岩这奋力一搏的最后一针,是个什么来头。 那是黑岩的童子功。 数千年不近女色,而积攒下来的真元。 那里头满满的都是被压抑的欲望,是对天性的残忍克制。 压抑越久,爆发的越是轰烈。 这一根针入到骨肉里,那便是将黑岩的欲望移植到旁人身上,是要借那旁人的爆发,来回馈黑岩的内心。来帮助他,一偿所望。 身体里的热燥来的快而迅猛,尽管般若已经竭尽心力克制,还是抖着手攥住了黑岩的手腕。 他们现在本就是拥坐在一起的,这样近距离,身后男子的气息不断传来,简直熏得般若目眩头晕,心潮澎湃。 她颤声叫了句:郎君。 蓦地侧身,她忽捧住了黑岩的脸,连犹豫都来不及,那张猩红小巧的嘴唇就贴上了黑岩的。 气息缠绵,口丝粘连。 黑岩惊得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般始终不曾闭合。 同黑岩一样,全程睁眼的大气不喘的,还有鸣鸾。 她不自觉掏了掏袖兜,空空如也。这才想起,地藏菩萨那些葵花籽都让黑岩种成黄花了。 哎,可惜,有好戏却没瓜子咳。就如同遇美酒却无佳肴配,可惜,可惜。 黑岩不近女色,但不代表他不喜女色,不恋女色,不思女色。 尤其现在般若这样主动。 两人身体无声的躺倒,般若在上,黑岩在下。 摸了摸下巴,鸣鸾在想,这个姿势怎么好像不大对劲,似乎,不太正常啊…是不是反了…我要不要跟他俩说一下呢? 黑岩的手腕圈住了般若的背,死鱼般一挺,两人体位终于变换过来,黑岩在上,般若在下。 鸣鸾眼睛闪过一丝光芒:这样才对么…只不过,这黑岩看着这样虚弱,在上,他行不行啊? 般若的衣服被她自己迫不及待的退去一些,露出柔嫩的肩膀,和团若隐若现的白肉。 眼前这团白肉,叫响鸣鸾脑中警钟。 哎呀,这个再看下去,就有点少儿和女君都不太宜了… … 她缓缓直起身子,却并没急着就走。 手指掏出那枚铃铛,掐了个诀,让它浮在地上抵死缠绵的两人身边,跟那两人一样,抵死摇晃着。 我虽见不得,可别人却未必不能。 黑岩已是命不久矣,若救他不出这天煞阵,那边多叫些人来,看看他还有口气时的热闹。 临死之欢,而且合欢之人还是幽冥太子妃。甭管是他用强,还是她自愿。总比默无声息的化死在雾中要强。 多些人证加口供,也省了十一回去佛境后多担罪责。 鸣鸾默默后退,将身子渐隐到雾气中。 她前脚离去,后面脚步匆匆,来者可就不止一二而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