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博然站在医馆里头,看着外面的马车缓缓行驶而过,目光有些茫然,他是不是遗漏了什么东西,还是说他们夏国的公主,已经恐怖到可以让一国公子掉头就走的地步。 他的面色有些苍白,他怎么没想到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从小舞刀弄枪,揍人不眨眼的小公主,到底能不能嫁出去? 王后娘娘,微臣可能要辜负您的厚望了。 “主子,您要的关于左徒府姑娘在郢都所做事情的记录已经放在了书房。”在他进门那一刻得到吩咐的的下人回来了,那个人左右望了望,才上前几步,小声的说,唯恐泄露。 “我知道了。”涂山博然点了点头,步履匆匆的就往在自己的房间走去,来的这些日子,他光顾着调查楚王三位公子的品行能力,对自家公主倒是只派人盯着,本打算等他选择好了人选,谈好了条件,整理好了关系,让小公主有人可倚以后再去了解她的事情,哪会想到今日会发现自己遗漏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马车上,虞小云抬眸看了一眼马车里不时将视线挪过来的莘氏,低低的叹了口气,将怀里的虞于礼递给了她。 “今日春耕多亏了阿云照顾弟弟。”莘氏挪了挪怀里的儿子,见他皱着的眉头松懈了下来,不再叫嚷着要下去,才笑着向虞小云说。 “母亲不必如此,于礼是我的弟弟,做姐姐不就应当如此吗?”虞小云端坐在一旁,看着莘氏怀中的孩子,话语很真诚。 上辈子,这个弟弟,她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在庄园之中她时刻都关注着项凌云,倒是忽略了这一点,一个身居左徒府,作为唯一继承人的儿子,她就算没有印象,可至少是应该见的多才对,可是她细细回想起来,上一世,从入府到最后她离开郢都,竟然是一次都没有见过。 但她时常从左徒夫妇和下人的口中,知道有这个孩子的存在。是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胆大妄为,让左徒一家早早预知了灾祸,把这唯一的血脉送走了,还是这个孩子,因为她的乖僻邪谬,所以养在了院子里从来没有放出来过? 虞小云总感觉有些不对,但是一切又没有哪里是不对的,她不可能从如今什么都没做过的人身上,询问出她上辈子所遇到的事情。就像她没办法逼着如今的楚霸霸,喜欢上她一样。 三日后的一个天晴之日,有马车从巷口缓缓驶来,停在了将军府的大门前,侍卫走上前,询问了来意,入门通报了。 “将军,门口有位商贩找您。”侍卫站在书房门口,高声道。 “不见。”项凌云正在翻看书架之上的兵书,闻言连头都未曾抬起片刻,直接回绝。 “是。”将军府的侍卫向来干脆,得到回答,便立刻转身离开。 透过大门,涂山博然可以看到通向深处的青石板路,将军府的布局,他在调查这位公子之时就早已琢磨清楚了的。楚王有三子,长子身体羸弱,只通文道,楚国尚武,想来是得不到楚王喜爱;次子倒是文韬武略精通,却因为上战场后染上了疯病,从此浑浑噩噩,理智不清;唯有项凌云,因为自小被嫡公主刁难,受尽了折辱,磨砺出坚定的心志,去了战场,自己攒起了军功。 所以从一开始,涂山博然就知道,自己早已没有选择的权力,无论他是否愿意,无论小公主是否决定,若是要与楚国联姻,能选择的也只有这么一位公子。 但是从夏国留在这个国家的人脉所得到的资料来看,这位公子,并非良配。 “将军说了,今日不见客。”那侍卫走上前,抱拳回道。 “多谢了。”涂山博然早已预料到这个结局,他感激的回了一句,上了马车,驱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看多了下面呈上来的记录,涂山博然都想回夏国劝王后与太子改变这个决定了,三天前的春耕之际城门口突然冲出的乞人,是他为了试探项凌云而制定的计划,但凡这位公子有丝毫怜悯之意,他都不会起放弃联姻这个心思。 那一日,他看出来了,项凌云是下了决心要将撞马的乞人折磨死的,所以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打道回夏国,劝说王后与太子的联姻计划,谁曾想,这位他研究了数月,瑕疵必报,手段残忍的将军,竟然和小公主之间有出乎他意料的关系。 班师回朝之时当街示爱,庆功宴席之上出口维护,还在学宫被其背下山。从前在夏国时听闻公主喜欢上了楚国的这位公子,他以为,不过因为这位是个将军,而小公主自幼喜好文韬武略,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未曾想,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刚愎自用是病,得治。涂山博然叹了口气,他原以为,小公主自幼虽是好武了点儿,可从小露出来的都是乖巧听话善解人意的一面,故而他首先想到的事情,便是先选好联姻之人,可未曾想,到了楚国,他们家的公主竟然如此放纵。 于是,他改变了主意,这种时候,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摸清楚项凌云对小公主的态度,吃闭门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让项凌云知道,他来过。 三月,院里墙角,有早早被奴婢们栽种起来的兰花,已然到了花开的时节,除了绿意葱葱的枝叶,还有干净素白的花,零星点缀于叶间,虞小云所居的屋子里,此刻有四个婢女捧着衣物站立在屏风之外,安静的等待着里面的姑娘洗净更衣,有悠悠的清香在空气中飘散开来。 虞小云站起身,任由身边的婢女替自己擦干净身子,柔软的衣裳色彩鲜艳,透露着少女的柔美,比起平日,今日的虞小云,少了几分的活泼,多了几分细腻。因为这是三月上巳,今岁选定的祓禊之日。 墨绿之色满溢的山峦之间,有蜿蜒曲折的溪流奔走,水波急喘,岸边的林间树木叶色娇翠欲滴,正是春满人间的好时候。 而穿着最为娇美的姑娘与少年们都跪坐于岸边铺设的席上,安静的等候着巫女取来干净的水,进行最庄严的除恶之祭,洗濯去垢,消除不祥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庄严古老的曲调从巫女口中响起,在场的少年少女们并不知晓那调子里的内容,但是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仪式,向来让小辈们心生畏惧之感,挥洒在身上的水滴,虽然只有轻浅的几滴,却在自巫女纤长指尖跌落在身上之时,产生了一股未知的力量,让人不自觉的信服,那是一种真正可以洗净身上所有晦气的灵水。 涂山博然就站在山脚之下,接连一个月,他都去造访了将军府,但结果很明显,将军府的门槛,他都没跨进去过。 如此高傲自负之人,终有一日会招报应的! 作为夏国历代王后都出自的涂山一族最有优势的继承者,涂山博然心塞的不行,在心底恶狠狠的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