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似乎不再跟着她,它停留在某处不停地跳跃着。
林诺站在原处调整着呼吸,等到她第十三次拂过眼睫时,她才抬头提高声音喊道:“周北嗣。”
半跪在某处土堆旁清理积雪的周北嗣闻言望过去,他有瞬间的愣神,目光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忘了反应,忘了他该回一句“你好,林诺。”
山间的风和天边的太阳,哪怕是身旁的虬枝,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就连脚下都没有了积雪挤压的声音,更别说回应呼吸声的鸟鸣。
静的出奇,又静的很合时宜。
“你怎么在这?”林诺最先打破了沉默,她开始一步步向着周北嗣的方向走。
周北嗣手心里还有着混着泥土的积雪,他却像是忘了,只是保持着转头的动作,看着向他越来越近的人。
林诺停在了二米远的一处平地上,周北嗣回过神,把手心里那团因为攥的太紧而有些融化的积雪丢开,他又开始埋头清理积雪和枯草。
“下山吧。”
周北嗣没应声,他连动作都没有一秒的停顿,像是个拔草机器。
“你哥电话已经打到我这来了,周北嗣。”林诺叹了口气,像是认输,又像是规劝,“这已经很好了,谢谢你。”
周北嗣被这句话劝停了手,他眼睫处的小水珠已经结冰,抬眼看向林诺时,眼眶却有些发红。
“林诺。”
短短两个字像是有千斤的重量,林诺偏过头,过了片刻冷声道:“回去吧,可以结束了。”
周北嗣却跪在原地一直没动,他过了很久才再次开口,这一次的嗓音却更加沙哑,其中也多了些摊牌的意思。
“林诺,你为什么总是骗我?”
林诺深吸了口气,斟酌一番后回道:“因为一开始要骗,所以要一直骗才能圆下去。”
“周北嗣,都是真的。”林诺眨了下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全讲明了,“我骗你才能一点点接近你,你这个人太固执,但心软,单纯,这些都是好拿捏的弱点,我骗你喜欢我太容易了。”
“不是这些,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我知道你想听什么,都是真的,”林诺再次揉了揉眼睫,她的声音稳而沉,不像是撒谎,逻辑更是十分严谨和清晰。“侯南北的妻子梁月是我异父异母的妹妹,她和当年的我一样,骗婚了。”
“我有一个十分幸福又十分悲惨的家庭,你可能从一些人口中听说过一些,我的母亲被家暴,我没那么好运,所以没能幸免。”林诺停顿了一下,补充道,“骗你母亲是以我自己为原型只是为了引你对我产生同情。”
林诺的语调越来越平,平到周北嗣十分熟悉。
“我结过婚,对方不嫌弃我婚前有过孩子,只不过我不满意婚后生活,跟着在外面认识的一个男人跑了。”
林诺一直看着周北嗣说着话,说完这一段,她自己笑了一声,有些感慨:“那个男人也是个人渣,我应该和你说过,他把我带到兰埔就跑了。”
“周北嗣,这里,”林诺看了一眼周北嗣,抬手指着山下的村庄,缓声道,“都是真的,你这段时间看见的,听见的都是真的。”
“听说你还帮我那同父异母的弟弟打了架?”林诺抱胸看着山下,接着冷笑了一声,嘲讽道,“他跟我很像是不是?带着他妈堵我的时候可不像个乖小孩。”
“他们家糟心事说不完的,周北嗣,”林诺转头看向周北嗣,神情罕见的认真,“你要知道,这些跟你没关系,所以你不必掺和进来。”
周北嗣站了起来,他跪的太久,站在原处歇了会儿才继续开口说道:“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掺和进来?”
林诺被问笑了,她笑得很开心,眉眼带笑,是真的开心到了骨子里。
“笑什么?”
林诺止住笑,夸了句:“周北嗣,你真的很聪明。”
“我才没有那么笨,掺和他们家的事,梁月怀了小孩,自己没办法就让我帮忙,可我没那么多的好心,”林诺没再细说,只说了结果,“最后各取所需,也算善了了。”
周北嗣恢复行动能力后,林诺正好说完,她说完又开始盯着他瞧。
“所以呢?我想听的你要什么时候告诉我?”周北嗣安静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听众,终于听完了某个人的独白,拿到了自己能开口掌握主动权的戏份。
林诺没再说话,只是目光淡淡地看着周北嗣。
“还是让我像以前一样挤牙膏地帮你?”周北嗣可能被林诺长长的一段独白恶心到了,他的话从没这么无礼过。
林诺表情有些僵硬,她移开视线,还是没有吭声。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自己。”
周北嗣叹了口气,用还算干净的左手捏了捏山根,他话里的刺又消失不见了,只隐隐透着些不忍。
“林诺,我已经知道梁丫了。”周北嗣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提醒,“这些已经没用了,我告诉你我会回罗南时,我以为你已经明白了。”
林诺:“……”
“我想听的话,说出来就这么难吗?”周北嗣作为直球选手,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他盯着林诺语调低沉沙哑,“我喜欢你。”
“这是我想听的,”周北嗣看着低着头的林诺,又低声温柔的改了口,“我只想听你认真说一句你喜欢我。”
林诺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她不认输地开口:“我不喜欢你。”
周北嗣因为她这一句沉沉发笑,他带着笑意唤了声:“林诺,看我。”
林诺还是低着头不愿看他。
周北嗣向前走了几步,果不其然,林诺下一秒就抬头看向他。
“从回来我就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你是在推开我还是像以前一样帮着我去了解你?”周北嗣
边说边走,他摊开手掌心向林诺伸去,“林诺,你能回答我吗?”
周北嗣的手很大,掌心和指节一直是干净的,林诺偶有几次抓住他的手,会摸到很浅的纹路以及干燥温暖。
上一次在车里依然如此。
可现在周北嗣伸出来的手掌心却有些脏,点点黑色蹭在指关节和指缝里,但却仍然像以前一样,光明正大地递了出来。
不像她,偶有一次对着周北嗣伸手也只敢半屈着指尖,畏畏缩缩。
“这很重要吗?”林诺问的很慢,像是一点点从唇缝里蹦出来。
这句问话像是给了林诺勇气,她接下来的话顺畅多了,也越来越咄咄逼人。
“我有一个家暴的父亲不重要,我有一个肮脏的过去不重要,”林诺带着点点鼻音,颤着声问道,“我结过婚,怀过孩子……这些都不重要,对不对?”
周北嗣皱了下眉,觉察到有些不对劲,他抬手要去抱林诺,却被林诺抬手格挡开。
林诺赤红着眼眶,续满泪水的眼睛静静望着周北嗣片刻,接着扯着嘴角笑了笑。
“那什么重要?”
周北嗣的眉又皱了起来,他有些不太明白。
再空的杯子也有满的一天。林诺的眼泪毫无声息的一直在流,她抬手糊了一把眼泪,眼底卷起了一片歇斯底里的沸腾。
“我杀了我母亲呢?”
周北嗣的瞳孔瞬间放大,他本来迈出去的左脚定在了原处。
林诺因为他的动作又笑了一声,她看着周北嗣又重复了一遍。
“我杀了我母亲,这重要了吗?”
终于写到这了,我是去年停更那里就写出来的大纲,写到这真的是不要太开心。
两人的矛盾其实很简单,林诺在纠结,也在让步,她自己也知道,只是不敢真正面对,因为喜欢周北嗣对她来说不难,承认也不难,但是她会想很多……
所以就看北嗣弟弟怎么更聪明的表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