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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还是雷雨交加,斩首的台边并没有人,斩首的台上,血迹已经被冲刷得几乎不见。风凌厉了几分,天上的水更肆无忌惮起来,头顶的伞勉强撑着,我抱着小宫女,她年纪比我小,个子比我小,脸埋在我肩膀上,那一处早被眼泪浸湿,却一丝哭声都没钻进我的耳朵。  我想起了我那便宜老妈死的那个晚上,山上的风,也是这样呼呼地响。  “哭出来吧,别憋着。”这么小的娃,怪可怜的。“这里只有你和我,雨声这么大,没有人听见。”  她却没有再哭了,还僵硬地把身体从我的怀抱中挣扎出来,站在我身后,保持了个作为宫女应有的距离。  面前站了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冷,我身子不禁又哆嗦了一下,我不喜欢雨天,也不喜欢在雨天面前站着的这个人。  “不是我不救她,是她根本不想被救。”他望了眼台上,又侧过脸打量我。“她是在赎罪。”  我一把拉过小宫女的手,将她强硬地拉回淋不到雨的伞下,鼓足了勇气,“不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谁不想活得好好的?不过是她少了点运气,碰见了我,而我又少了点运气,碰见了你而已。”  “你生气了?”他的语气中带着些玩味的笑意,“不着急,往后还有得你气的。”  “想知道她最后说了什么吗?”  我默默地又后退了一步,妖孽身上的阴森的寒意比这暴雨中的狂风更具有杀伤力,我就像破了洞的沙袋,一点点扁了下去。  “她说,她会看着,这里终有一天,会变得很热闹的。”    夏天的日头就像狐狸的脸,说变就变。那一日的大雨倾盆,霎时间收了个干脆利落,毒辣的日头出来,残存的水迹都神奇地消失了。  神官府还是个严实的铁锅,半只蚊子飞不进去,我只能望果兴叹。  这下子一个个都安静了,连宁家那几个坐不住的都收了声,我隐隐觉得在看一场戏,用我从老嬷嬷那学会的词说,是杀鸡儆猴,或者是请君入瓮。  当我闲得要弄根竹竿子去粘树上喊得撕心裂肺的虫子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宫里还有同我一样闲的人。  我那位长得漂亮又识大体的便宜后娘,非常体贴我郁闷无比的心情,盛情邀请,我欣然赴约,虽然并不喜欢一堆女人扎堆说些我听不懂的话又挤眉弄眼的,但是至少又有很多好的的了,自从疯婆子慷慨就义,我的伙食水平直线下降,整整瘦了一圈!  好好的一个宴会吧,太后娘娘推脱着身体不适,只剩小姨子。老是觉得我那位小姨子后娘总盯着我看,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地,好像眼里还有些惶恐不安,都这么久了,还记着我面具那件事啊。  疑惑之际,有只小爪子伸了过来,盛着我爱吃的栗子雪奶糕那一盏盘子,悄悄地挪动着,我回过头盯着它,它又不动了,头一偏,它又动了。  我死死地盯着它,刚伸手要去拿,我的衣袖又被一只小爪子扯住了。  回过神来,糕不见了。  一边,一个坐起来个子还没案头高的小屁孩,张嘴正要往嘴里送那奶糕,却被身边的老宫女给截了,先咬了一口,还好声好气地哄着,小屁孩见到嘴的鸭子飞了,瘪了瘪嘴,一脸的不爽。  作为公主,即便是冒牌的,我还是有点肚量的,总不会同个小屁孩过不去。只是那糕——我有些惋惜,只得偏过头,眼不见为净。无意中却看见我那位表情丰富的小姨子,又换了副庆幸又有些担忧的神态,还暗自喝了口茶压压惊。  我这才醒悟过来,小屁孩坐在我的右方不远处,在小姨子的角度,我倒是挡住了小屁孩,这么说,她看的不是我,而是小屁孩。  问了问小宫女,才知道这小屁孩算是我便宜弟弟,平时不怎么露面,却也还是我那便宜父皇钦定的太子,生母据说是我便宜老娘的婢女,生了娃就撒手归西了。  那也怨不得我那便宜老娘一口老血梗在心里,转眼撒手归西咯,撬墙脚都撬到自己身边来了,能好受吗?还顶了自己亲儿子的位子,伤口上再扎刀子啊,是我就掐死他俩了。  “若大殿下二殿下还在,哪轮到他。”小宫女同感。  我有那么两个便宜哥哥我是听说过的,据说都是好坯子。可惜了,一个栽在最得意的战场上,一个被人设计刺杀,重伤生死不明。  宴会过了大半,小屁孩半点吃的都没进口,就要坐不住了。  我还没偷笑完,那个方向便传来了声惨叫,见到方才抢了糕吃的那位老宫人倒在了地上,七窍流血,惊得那小屁孩碰倒了桌案,果子糕点撒了一地。  宫中的各位娘娘倒是坐得很稳,像是没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一样。小姨子早有预料似的,按部就班,让人拖走了尸体,清理,着手开始查,丝毫没有理会脸色发白,憋着不敢大声哭,眼泪挂满脸的小屁孩。  没有人安抚他,他身边的另一位老宫人急匆匆出去了,他无助地坐在那,吓得不轻。  神差鬼使地,我将他拉到我身旁,小手冰凉,我轻轻帮他顺了顺气,回过神来,我觉得我真是太英明神武了,那小子可是太子额,虽然不大可能,但是也还是有可能沾到皇位的边吧,说不定我以后还要仪仗他呢。  旁的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小宫女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我不禁唏嘘,这只是个娃,做了多大的坏事,被你们这样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