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景家的马车第二日离了扬州城,不多日便进了姑苏。往旧时居住的里坊行去,他们到长安五年,倒觉得故里还是以往的样子。杨昭听闻他们要去见族人,便在城中下了马,自己去城里逛逛。 他们没有先去拜会景氏族长,而是直接到了景礼父亲留下的屋子。破败凄凉的屋子,门前还落了一把大锁。李氏在门前张望了一会,不过就是一进的简陋屋子,还能惹的景家那群人惦记。 “要不先找个客舍住下吧”景视道。 只是这里街坊邻里的隔的都近,又大多都是久居于此的老人。略站了一会便往人探头望出来,隔壁的妇人闻声出来看,扶着门沿探身出来,“你们是?” 李氏的样貌没有变化啊,那妇人细看了会便喜道:“是李嫂子吧?哎哟!” 她赶紧跨步出来,李氏笑道:“郑家嫂子,可许久不见了!” “你说说,这可不少年了。”郑氏以往和他们家做邻居,见他们孤儿寡母的平时帮衬不少。景礼和景视都笑着道:“婶婶。” 郑氏一扭头看见他们两个,更是喜不自胜,一个沉稳俊朗,一个娇俏灵动,哪里还有往日饥一顿饱一顿面容枯黄的样子。拉着景礼道:“这是景礼吧,真是大姑娘了。我早就听闻景视如今出息了,马上就要做官了!” “这屋子早就空了,上我家里坐坐!” 郑氏一片盛情,三个人都笑着应了。到了家里叙了会旧,才提起此次回来是应族人所求修宗祠的事。 郑氏听了不屑道:“就景家那些人,无非是见你们发迹了赶着谋点好处呗。我听闻景家有些不上进的小辈,还欠了不少外债,你们可得仔细着些!” 这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外头一片吵嚷声,像是熙熙攘攘的聚了不少人似的,喧哗的很。他们踏出去看看,原是景家一大帮子族人都来了。 他们这一支景氏,先祖以商起家,头一辈还算是那么回事,景老爷生了三个儿子,大房和二房都跟着从商,三房的继承了点银钱,成日间游手好闲,早已经败落的不成样子。大房二房加起来又四个儿子,又往后传了一辈,便日渐衰落。景视父亲是大房的长子,其余三个伯伯也早就分了家,各有子嗣。要真算起来,景家还远谈不上人丁凋落,可是愣是没几个出息的。 这回打头的便是景视本家二伯景宣,也是这一辈族长。见了景视他们依旧一副端着的长辈模样,沉声道:“怎么回来了不先到我那儿去?” 景礼默默道,早就分家了,上你那去做什么! 景视谦逊道:“回来了自然得先家来,不知门上这锁的钥匙是不是在二伯那儿,可否方便打开门让我们进去?” 这话说的景家的人有些尴尬,这一辈早就分了家,按理有景视父亲有多少金银都和他们没关系。只是当年景视父亲一死,他们便叫着喊着李氏克夫,要将他们赶出这房子去,锁当然是他们上的,只是那时候盛气凌人的锁门。现在景视今非昔比,难不成叫他们低声下气的开锁吗?未免太跌面了。 景视三伯景宪打圆场道:“这里久不住人,哪里还成个样子!还是先到我们那儿去,过几日找人清扫了,再开门不迟。” 众人都纷纷应和。景视依旧带着笑容,却没有退让的意思。“还是请二伯开门吧,我母亲久未归家,哪儿都住不惯。” 景礼心里痛快,景视父亲没了,他们家能在族里说话的只有景视,她们女眷没有说话的地方。按理景视矮了一辈,还是受礼法宗亲的约束,说话做事还得被老一辈压着。只是景家的人理亏在先,景视久居长安,也没有要和他们在纠葛下去的意思。礼数上不落人口舌便罢了,没必要叫他们拿捏。 景家的人心里也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却也没想到景视上来就不留情面,一时也有些讪讪的。 “要是一时找不到,也无事。姑苏城中倒也不会短了客舍的”景视温言道。 景宣的长子景祥忙道:“这说的什么话,都到了家里,哪有去住客舍的道理?传出去了还不知道叫人怎么说!” 以前避他们如蚊蝇。连容身之所都不留给他们,现在倒好意思来说家里了。 景宣沉下脸,要是这里就叫他们拿捏住了,他们的想头还能成什么事?景宪道:“”这么站在外头说话都算怎么回事?还是家去吧”这么一大帮子人聚在门口,早就惹的人频频张望。景视也不接话,就任由这里僵着,闹得景家的人颇下不来台。景宪索性悄声对景宣道:“还是开门吧,大哥。这么的也不像话。”又去给几个女眷使眼色。 景宪的正室宋氏赶忙走到李氏身边,低声叫劝劝景视。李氏心里一味觉得解气,哪里去趟这趟浑水,只是软言推脱。 摆什么臭架子!景礼也真是服了这些人。 景宣叫气的不轻,沉声道:“景视你倒是出息了,现下连族中长辈的话都要驳斥了!” “景视不敢,只是母亲连日奔波,身子不大好,景视只是想让她好好歇息罢了。” 景宪看了看周围张望的邻里,越发觉得面热,偏偏景宣还一味的想立威,他听着都烦了,大哥就不能心里放清楚些,这还是旧年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愣头书生吗?! 他没等景宣再说话便抢口道:“好了好了,景祥赶紧家去把钥匙拿来!这儿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景视你也不对,说什么要去客舍住的浑话,你大伯也是叫你气着了,一家人吗……” 景宣叫他一通抢白,心里好不懊恼,竟然叫自己人给大大驳了面子,还没等他怒目而视,景宪便低声道:“大哥你也放明白些,这个时候了,还指望他对你言听计从吗?” 声音中还隐隐透着不耐烦的意思。虽然景宣是族长,但也不看看景家都败落成什么样子了,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为着什么能凑的这么齐全?景视!正主都来了,还由着他摆族长的脸色给谁看呢! 景视仍旧一派温和守礼的样子,身姿挺拔,神采奕奕,这一下就从这一辈的男子中拔出个来了。景祥慌里慌张的跑了一通来回,拿钥匙开了门,总算放这一大帮子人进去,关上门才能谈自己家事。 进了门更是尴尬,何止一个寥落可以形容的尽。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倒着的几样木头家具,杂草横生,井边累着厚厚的青苔。里头屋门窗沿都灰扑扑的,一推开门一股子久积的灰尘和霉味扑面而来,更别提里头是什么样子了。 “我就说,这屋子没法住……”景宪讪讪道。 景视景礼和李氏三个人倒是混不在意,径直进了屋子里,景礼站在门口道:“咦,大伯二伯,各位婶婶,站在院子里做什么?不喜欢这儿吗?” 景视和李氏等在里面,景宪只好硬着头皮半拖着景宣先进去,七八个人一进了屋,挤作一团,正堂只有两个高座,并一张小桌,几个矮凳。还都结了厚厚一层灰。 景祥带着其余几个兄弟把桌椅略擦了擦,让几个长辈先坐了。屋子里久未通风,景宪和景宣也是坐立难安,本来打算说的事在这么个黑咕隆咚的屋子也没法谈。 景宪勉强道:“你要住这二伯也不勉强你,只是明日咱们全家的人都到你大伯家去,这儿,也不是说事的地方。” 景视应下了。闹的太过了也不大好。 景家一帮人逃也似的散尽了,景礼舒了口气:“真是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你瞧大伯那脸色黑的,瞧着可真痛快!” 屋子是他们抢去的,人也是叫他们赶走的,如今锁也是他们自己上赶着来开的,怎么能不痛快! 李氏脸色也松快,只是和景礼看着破败的家不知从何下手,景视送人回来,道:“走吧,杨昭已定好客舍了。” 景礼道:“不在家住?” 景视敲她脑袋,“这儿要能住得收拾到明早!明儿指不定还要怎么闹呢,咱们一个个都恹恹的,岂不是上去就落了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