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传来浑厚的男中音,听得季零久一阵欣喜,想着莫不是个帅哥吧,谁知开了门的汉子粗犷的脸上满是络腮胡,每根胡子都硬得像钢针。 季零久舔舔唇,这冲击力太大,她一时没回过神。 络腮胡上下打量季零久,又操起那字正腔圆的男中音,问:“你们是原本该下午到的?” 孙仲谋拨开季零久,说:“是,车子在路上撞废了,我们走着来的。” 络腮胡惊了,季零久很得意自己能从那张被胡子覆盖了四分之三的脸上分辨出他惊讶的表情。 张姐实在是累了,靠着陈哥说:“老板,麻烦让让先让我们进去坐着。” 络腮胡赶紧让开,忙前忙后的帮他们卸下背包。 季零久坐在小板凳上捧着杯热水,坐在堂屋四处打望,秦亦则靠在季零久身上苦兮兮的按摩自己小腿。 络腮胡像阵风,拿起前台座机噼里啪啦拨了通电话。 真是令人销魂的男中音啊,季零久感叹,果然上天是公平的,给你一副好嗓音就不会给一副好皮囊。 “对!对!马师傅车撞坏在路上了,你们明天开车进来小心点,记得叫拖车去把车拖出去。” “拖!多贵都得拖!留在那儿害人嘛不是!” 络腮胡风风火火打完电话,又像一阵风吹到季零久面前,说:“你们走了多久?胆子真大,居然敢走夜路。” 秦亦来了兴趣:“走夜路怎么了?” 络腮胡说:“夜里雾那么大还是在山里,你说怎么了?” 季零久摆摆手,不想让秦亦被吓唬,说:“老板,能告诉我们房间在哪儿不?” 屋里的人都很疲惫,幽怨的望着络腮胡,络腮胡薅薅脑袋:“楼上除了203有人,其他房间都没人,你们自己挑着住。走廊尽头是卫生间可以洗漱。” 这家青旅不大,二楼仅四个房间,秦亦和季零久都有同一个意识,那就是不住第一和最后一间房,于是相当默契的住进了202,张姐和陈哥住进了最后一间房,剩下的几人住在201。 说来奇怪本来累得快散架的季零久没有像秦亦一样沾枕头就着,而是躺床上越躺越清醒,她哀叹一声翻身,打开手机信号只有一格,很是微弱。她轻声下床,从背包里扯出换洗衣服和洗护用品,开门去了厕所。 门刚合上,秦亦就睁开了眼定定的望着被关上的门。 季零久轻手轻脚的进了厕所,厕所里的灯很幽暗,水也不热,她叹气将松开的发又重新束上,洗了个要冷不冷的战斗澡。 洗完澡出来,木头做的门并不隔音,她能听到张姐和陈哥还在小声说话,203没动静,倒是201传出的鼾声震天,她踮着脚打开202 的门,在她开门的一瞬秦亦闭了眼,呼吸轻浅均匀。 躺回床上,季零久有了分睡意,很快入睡。 早上,季零久是被吵醒的,她按着头坐起身,满面怒气的看着窗外那几只叽叽喳喳在窗沿上蹦蹦跳跳的小麻雀,心想总有一天老娘要把你们这群小崽子红烧了! 看向对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没了秦亦的身影,她慢吞吞起床忘记身上还穿着睡衣也没穿胸衣就这样下楼,楼下的人正围一起吃早餐,见季零久披头散发的下楼一时安静下来。 秦亦朝她使眼色,眼睛都快眨抽筋儿了,季零久才反应过来捂住胸口转身就往楼上跑,秦亦冲她喊:“久啊,现在有热水可以洗头。”季零久有早上起来洗头的习惯。 马师傅不赞同:“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爱惜自己,哪能在早上洗头,以后老了会得偏头痛的。” 秦亦嘻嘻笑,胖子一边喝着白粥一边回想,说:“我小九妹妹身材挺好,是吧?”他眼神询问对面桌上坐着的男人。 对面的男人看了楼上一眼,说:“没看清。” 秦亦:“胖哥你别说零久,她早上起床气蛮严重的。” 胖子点头:“我小九妹妹是挺有性格。” 孙仲谋轻蔑的哼一声,秦亦不悦,络腮胡缩缩脖子放下碗问秦亦:“你朋友喜欢吃什么?你看着给她留点。” “行。” 胖子感叹,捏着嗓子装成戏腔:“胡子天生一副细心肠呀呀呀呀。” 秦亦受不了,往张姐身边靠:“胖哥怎么这么恶啊!” 张姐扯出纸巾擦嘴,笑说:“他精神充沛,你离他远点就好。”接着又对陈哥说:“老公,我们出去走走吧。” 张姐与陈哥出去了,秦亦给季零久留了碗粥和一碟咸菜,跟着胖子出去探险,马师傅在外面打电话了。以至于季零久下楼堂屋只剩孙仲谋还在吃饭,季零久刚洗完头发,没找到吹风只能湿着发走出去。 屋外有块水泥铺成的地坝,昨晚没仔细看原来地坝里还有辆摩托,季零久站在门边很茫然秦亦不在胖子不在张姐陈哥都不在,屋外只有络腮胡和一个男人,男人背对她蹲地上修摩托,络腮胡在一边给他递工具。 季零久甩甩湿发问:“老板,你知道我朋友去哪儿了吗?” 络腮胡回头:“你朋友出去玩了,怎么没给你说吗?” 季零久咬牙,秦亦这死丫头可不就是没给她说嘛。 络腮胡笑:“你朋友给你留了饭,丫头你先去吃饭吧。” 死丫头还算有点良心,季零久返回堂屋坐在离孙仲谋最远的地方喝粥,季零久不喜欢孙仲谋,不是因为孙仲谋有得罪她而是她觉得孙仲谋这个人的气场和她的气场天生不合,对待气场不合的人她向来敬而远之。 在季零久坐下的同时孙仲谋站起身神神秘秘的走开了,他手里拿着一个盘,嘴里念叨着季零久听不懂的话。 真爽,季零久伸伸懒腰,一个人霸占一个桌的感觉真棒! 半晌过去,络腮胡从外进屋,见季零久还在吃,玩笑道:“丫头啊,我们这儿的规矩是谁吃到最后,谁就洗碗哈。” 季零久愣了,她想自己可是客人吧,怎么还有老板这么明目张胆的安排客人做事呢? 愣也只是一瞬,季零久严肃问道:“不遵守规矩会不会被赶出去?” 络腮胡摇头说不会。 季零久笑得灿烂,撂下碗筷拍手起身:“那我肯定是不会洗的!” 她走出堂屋,坐在屋檐下的条凳上,百无聊赖的摁手机,就着弱得不能再弱的信号点开微信,好不容易刷新完毕,一条来自陈桦晔的微信都没有,季零久抿紧唇,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的退出去。 修摩托的男人,见季零久气冲冲的在地坝绕圈,绕得他心烦,于是对季零久招手:“那姑娘。” 季零久看过去,男人的身材很好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双眼睛如深沉大海,发型是一点都不娘的寸头,脸型线条凛冽却不显狠色,蹲在地上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唯一缺憾的是嘴唇太薄,季零久挑眉下个定论这男人薄情! “干什么?” 男人指着旁边的工具箱说:“没事的话,过来帮我递一下工具。” 季零久瘪嘴,怎么一个两个都指使她干活,心里老不乐意了但还是走过去一屁股坐下,调侃道:“你还真是找对人了,这些东西我大概只认识个扳手。” 男人没看她继续做自己的事。 被忽视的季零久白眼翻上天,正想起身走掉,男人说:“梅花螺丝刀。” 毛?季零久四下扒拉:“梅花螺丝刀是什么鬼?” 男人看也不看她,说:“在你左脚边。” 季零久找到给他。 “扳手。” 这个季零久认识,很快找到给他,男人皱眉看她一眼:“你认识扳手?” “认识啊!” “这是套筒。” 季零久脸一下红了,妈的自己刚刚为什么要说认识扳手,为什么不说认识套筒!真是去他妈的套筒,套筒是什么鬼! 男人眼中带笑,丢下套筒,准确无误地找到扳手。 他说:“女孩子别坐地上。” 季零久觉得挺尴尬,答应着,手机这时响了。 陈桦晔来电,季零久没有马上接,修摩托的男人回头示意她快接电话,季零久冲他挑眉,估摸着陈桦晔要挂断的前一秒接起,语气装了丝不耐烦:“做什么?” 陈桦晔沉默了会儿,说:“什么时候回来?” 季零久拎着套筒在工具箱上敲敲打打,冷哼一声:“问这么多干嘛?” 陈桦晔说:“你回来的时候给我个消息,我去接你。” 季零久眯眼:“你比我会装傻。” 陈桦晔不动气也不接她的话,自顾自交代:“在白重山小心点,晚上别乱走,尽量和秦亦待一起,别落单,还有蚊香别点在头边,闻多了不好,晚上睡觉尽量穿长裤,也别喝山里的生水。” 这算是他低头认错两人和好了,季零久懒洋洋的答应。 陈桦晔没话了,季零久干脆利落的挂断,扳回一城,心里的得意显在脸上。 络腮胡走出来,笑道:“怎么样,丫头不帮我洗碗还不是在这儿递工具。” 季零久挺喜欢络腮胡,觉得他很爽朗,开起玩笑不会让人心生厌恶,她笑说:“老话说逃过初一逃不过十五不是?” 络腮胡大笑,指着蹲地上的男人说:“这是这儿的老板,你们认识了?” “怎么你不是老板吗?” 络腮胡说:“我不是,我是他兄弟,过来打杂顺便玩的。” 季零久点头,转向男人对他说:“老板你好,我叫季零久,零分的零,长久的久。” 男人点头:“叫我姜樾就行。” “行,姜老板。” 络腮胡也说:“你叫我胡子就行。” 季零久现在心情好,笑眯眯的很乖巧:“胡子。” “哎。” “对了,我朋友他们怎么现在还没回来,去哪儿了?” “现在也该回来了,他们出去前我特地交代过不要在山里转太久,他们没有向导容易迷路。” 姜樾是个很硬气的男人,季零久观察了他一会儿,问:“姜老板是不是当过兵?” 络腮胡惊了:“你怎么知道他当过兵?” 姜樾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手臂紧实的肌肉喷薄而出,大腿因用力裤子被绷得很紧,他说:“当过兵的人多少和常人走路、坐姿、身体状态不一样,能看出来不算稀奇。不过,你和军人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不然不会敏感的往军人方向想。 这位很有男人味的姜老板说得很对,季零久从小和叔叔生活在一起,叔叔是军人她也从小在军区大院里跑大,十五岁之前接触的都是军人,所以对军人或者当过兵的人能感觉出来。 “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生活过一段时间。”季零久伸懒腰,说:“我昨晚睡得晚今早又被吵醒,上去补个觉,胡子麻烦你待会儿秦亦回来告诉她别来吵我。” 络腮胡满口答应,季零久懒懒散散的往屋里走,看不见她身影之后络腮胡才对姜樾说:“樾子,这丫头挺灵气,你觉得怎么样?” 姜樾从裤兜里掏出支烟放嘴里咬住,说:“什么怎么样?” “别装傻,我看你和她挺配。” 姜樾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配个屁!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你也挺好意思拉来和我配。” 络腮胡乐了:“没事儿我问了人家现在大四,成年人了!现在不都流行老牛吃嫩草吗?再说你不就勾小姑娘喜欢?” 姜樾斜他一眼:“怎么老子勾人你嫉妒?” “滚,嫉妒你妹!” 两人而立之年的男人,你来我往的贫嘴也能贫半天。 晌午,在外溜达的人逐渐回来,秦亦手里撰着什么一回来就往楼上跑,蹬蹬地声响让人不经担心楼梯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被她踩塌。 络腮胡乐得看秦亦青春活泼的样子,等秦亦咚咚敲门声传下来,络腮胡才想起来季零久交代过别让秦亦吵到她,来不及等他喊秦亦,秦亦就已经被季零久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