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他乡故知(2 / 2)权宦首页

“孔伴近日来身子疲乏,朕也派太医去瞧过,只说是年纪大了难免有杂疴,不好劳累过度。”姜有怀感叹一声,自御案后起身,缓缓踱步行至解堤身边。

解堤在心内暗喜,平心而论,姜有怀更为仰仗倚重孔放时,平素里对孔放时一口一个“孔伴”,器重之心溢于言表。

这老贼却恬不知耻,妄图挟病将手伸进御马监来,解堤索性将计就计,施以威逼、惑以利诱,买通了署内的好几个太医,给对方扣了个老迈病弱的大帽子。

倘若对方得知自个是缘于装病才坐了冷板凳,想必会被气得含恨九泉。

“陛下,愿为您分忧之人何其多,您大可以放宽心……不过,要不要令僧人也替后宫祈祈福、念念经?”

“对,爱卿考虑详密,言之有理。是该给后宫都驱驱祟气,肃整下宫内的歪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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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祈福念经,从皇后宫内很快就轮到了高位妃嫔的主宫,又因着庄嫔肚中怀有龙种,没谁敢不上心,僧人们很快赶至钟粹宫内。

领首的是个通体风致如优昙的僧人,戴着僧帽神情寡淡,然而眼梢飘飞,面貌却是相当的秀丽端雅。

他被师兄弟们簇拥着步入钟粹宫,向叶永宜施礼,闻人吴避立在殿沿,阳光透照过窗棂上的菱花,在人的面庞和袍襟留下深深浅浅的雕花光斑。

殿内人瞧这帮子僧侣,不禁都看得痴怔了。

“贫僧只会些佛法清谈,奉领了圣人的旨意,待探查过宫内后,娘娘可否要听些佛理?”

“自是好的。”

于是寥寥几个僧人立时四散开,在整个殿宇踱步游逛。闻人吴想起子虚乌有的水鬼,以及这些佛门子弟被差来除邪,内心觉得荒谬异常,面子上却还揣着平静无波。

但这平静的潭水顷刻便被激出涟漪,领首的俊秀僧人在殿内漫步一圈,倏尔在闻人吴眼前停住脚步。

难不成他身上有什么亟待超度的亡魂?闻人吴心间一寒,决意对方如果吐露出些不中听的,就想法子让他再开不了口。

他杀过的人,没有数千,也有几百,造的杀孽太重,因而对于佛门道家再放不在心上,倘若满心惦记着自己的罪业,成日里只怕吓都要吓死了。

“施主与佛有缘。贫僧兴许寻到破解之方了……”俊秀的僧人突然开口,双掌合十做了个颇显恭敬的仪节。

“他?与佛有缘?”庄嫔是真的头疼起来,自她得了这个小太监,桩桩件件的事儿都能和他攀上关系。

虽说结果都是好的,叫人无可指摘,但所有事情都透着一股子阴邪的意味在。

“既然比丘您如此说,回去时大可以带上他。此等天资的人,不皈依佛门也是憾事。”庄嫔遏住不愉,话音刚落,就见青纱一颤,强自扼了纷乱的心神接着奉茶。

世间岂有叫个太监当和尚的道理。

闻人吴拧眉又瞬间松开,俊秀僧人执礼向庄嫔坦言道:“这倒也不必,但是此人能助贫僧压制水鬼,行‘压煞’一事。”

这又说的是什么话?闻人吴自诩在前朝时,也见过那些个皇寺京庙,内里的僧人并没有这么神神叨叨的。观随行僧人的神色,显然是对俊秀僧人的一通瞎掰扯习以为常。

也许是世道变了,现在的主子爷自己就是个邪物,底下人有样学样,为求生计自是贵人想听什么,他们就胡诌什么。

“既是如此,这小太监您随借随用,还望比丘能早日驱邪破祟。”没送出闻人吴,庄嫔自个倒是懈了口气,心口充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轻松来。

她当然也觉着水鬼和所谓的“压煞”可笑得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借喝茶的档口打量起闻人吴来。

“这本就是贫僧分内之事,担不得这么重的托誉。”僧人素色的袍子被风撩起一角,他淡淡凝视着庄嫔,面目无悲无喜,“贫僧想先和这位施主商议一二,不知娘娘可否通融?”

庄嫔一口应承下来,差人带他俩去偏殿。

一路上僧人穿花拂柳,闻人吴虾腰随行在后。在将将走出廊子,宫人又离得偏远的境况下,僧人回过头来,斜睨了闻人吴一眼:

“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他顿了顿又道,“我以前见过你……”

“认识奴才的有那么多,奴才哪记得您是谁。”闻人吴抻平衣襟,轻轻缓缓地展露出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