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鸿运当头(1 / 2)权宦首页

不日,就到了端午。

姜有怀在位数十年,每及端午都会大宴群臣。仿佛是捱不得寂寞,便全然摒弃奉朝只隆重操办“元旦、冬至和万寿”的祖宗规矩,但凡是个节日,他都会热热闹闹地过上一场。

中午依旧是与臣僚共筵,姜有怀精挑细选了几个惯会瞧上位眼色的爱卿,在中极殿设下珍馐席面。众臣自弘政门步入,从已御殿穿行过中左门。

姜有怀高坐在铺黄绫衣的宝座上,榻间金龙横飞,贵不可言。众臣被那金灿灿的龙纹险些晃花眼,受了赐座恩典,内珰布菜传膳。

能在这种场合落得布菜差事的内珰,也就是太监,个个都是财权不缺。

闻人吴放下喂猫的盆子,就听见院子里围坐在一起的小太监们,全嘴里泛酸,吸吸溜溜地眼红着人家。

缘于姜有怀今夜还会办个家宴,庄嫔难得放了恩,叫下人们自个去耍,她又确实很少择用太监——约莫是嫌太监身上气味蹿臭,偏还扭捏地挂上香包遮掩,导致两股味道混合一处,最是膈应人。

所以当青纱跨进院子中时,平常得些脸的小太监们,全然没料到会遇上娘娘身边人传唤,都正搁院子里推牌九、掷骰子。赌盅摇得震天响:“来,来!”

其余人都噤了声,那手持赌盅的倒霉太监又叫上几句,见没人敢理睬他,反倒洋洋得意起来:“嘿嘿,怎么都不下注了?”

他一回头瞧见虎着脸的青纱,这才咂摸出小命不保的意味,被青纱没收去了所有物什,掼在地上,噼里啪啦碎响成一片。

对于这种犯浑聚赌的东西,青纱懈怠多看,只平白推开闻人吴的屋门,见他正安安分分、低眉顺眼地喂着猫。

“就你了,其他人全滚去领罚去!仗着小主心善,居然也敢抖起猖狂摆子了!”

今日庄嫔预备带上一个小太监,在夜间提灯照路,方便坐轿辇回宫,算来算去也轮不上闻人吴一个弼猫温,奈何同僚自个不作脸。

闻人吴垂头,稀松平淡地应下。便又抱起茸儿,漠漠然、清棱棱地撩起眼睑:“青纱姑姑,还有事吗?”

你为什么不对着我笑?青纱差点脱口问询上这么一句,忙将话噎回喉咙口,又不慎被唾沫呛到,咳了几声:“咳,咳……东西……你收着呢?”

她一扫闻人吴腰间,并没有瞧见自个的香囊。本也害怕他大喇喇系在身上,叫人胡乱臆测随便编排,真发现对方满不在乎,连挂上也不屑,青纱又觉得自己被挫伤了自尊。

她想要回来,留在对方手中可真是个祸害。

“这是奴才入宫后收到的头一份馈赠,实在舍不得戴。”闻人吴温温笑开,眉目舒展,很珍惜微慎的模样。倒叫青纱不好意思开口索回。

“那……也罢,你别叫旁人窥见,知不知道?”她压低嗓音,特特冲闻人吴千叮咛。

闻人吴眨眨眼,由失落转堆出一个惊喜的笑容,简直笑杀春工,细窥天巧:

“奴才一定谨记。”

***

家宴惯常摆在乾清宫,一应妃嫔媵嫱都恭敬地赶来赴筵。

庄嫔正是养胎的关键时候,因为眷宠优渥,本可不必蹚热闹走一遭。可家宴不去,未免给旁人留下个恃宠生娇的印象。

闻人吴备上羊皮宫灯,小心地随辇行至乾清宫外。庄嫔下了轿子,婷婷袅袅地走几步,转身回望他,声音娇啭如出谷鹂鸟:“还不跟上?”

眼下天际难得霞光万丈,闻人吴听闻叶永宜招呼他,先是一愣,而后受宠若惊地并步上前。

青纱搀过叶永宜,稍稍侧过眼梢,见闻人吴从鎏金铜亭、宫内叫江山社稷金殿边上经过,垂眉耷眼地随行在庄嫔和自个身后。

宫内向来极尽夸张骈赋之能事,将湖称作海,矮墩墩的金亭子给捯饬个“山河天下”的响亮名字。闻人吴穿着一身好衣,既瘦且高,从金亭子旁边穿行过时,青纱微妙地觉得那亭子被衬得很跌相,活像个大腹便便的土财主。

她于是扑哧笑出声,惹得庄嫔惊讶地望过来。

“小主,奴婢知错了,您可别跟奴婢一般见识。”青纱当着众人的面,压低嗓音悄悄地祈求赔罪,缘于是在外头,还有别的妃嫔目睹着这一切,叶永宜意味不明地绽开抹笑,纤纤素指抚在自个鬓边。

“前儿你说过想要放归出宫,我说话总是欲作数的,你将青琪再拔一拔,堪用便也是了。可要我为你添副妆匣?”

“本就是奴婢先前想岔了,现在奴婢只盼望着能长久地侍候您,还望您莫怪奴婢之前拎不清……”

主仆二人声音低缓,旁人并不得幸听见,惟有闻人吴,面子上全然是无知无觉的傻相,实则将她俩的商谈听了个十成十。

青纱是最好疏通把控的,他思及此才买通了番子,好叫她彻底死了心。拆人姻缘胜抵毁过十座庙,闻人吴心道那我可不得下十八层地狱,正内心哂笑着。

“妹妹在与青纱说什么呢,瞧她这般高兴的模样……”一道柔婉女声悠悠传来,一个穿着五毒吉服的女子,候在廊檐下,绣纹着艾草与老虎的裙褶晃散开,举手投足间皆是清正端雅的架势。

庄妃,鲁怜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