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凡就这么坐了许久。
脑袋里嗡嗡作响,像是有几千几万只蜜蜂在打架,吵得她不得安宁。安凡就在这样的乱哄哄中,想她想了最多的一个问题:真的结束了吗。
倒不是舍不得或是其他什么,安凡只是觉得……特别荒诞。
从和凌染在一起的那天起,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尽管她也想和凌染和和美美长长久久地过下去,但人得现实,从现实来看就是她早晚会有被凌染抛弃的一天,所以安凡也曾想过这一天会是怎么样。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样。
只是凌染轻飘飘的一句话。
对凌染来说像是吃饭睡觉或是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稀松平常的一句话,却轻易让她如坠冰窖,把她推入万丈深渊。
安凡搓了搓手臂处不知是冷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而泛起的鸡皮疙瘩,缓慢接受一个事实:在凌染那儿,她就是替身。如果没有这张脸,那她什么也不是。
所有的、她曾对凌染抱有的希冀和期望,都是年少轻狂,都是她思春期不切实际的幻想。
安凡恨自己不够现实。
如果她够现实,她不会有这种幻想,也不会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心底还零星泛起些去找凌染说‘我错了原谅我’然后重归于好的想法。
安凡站起来绕着墓地走了几圈,脑子终于稍稍清醒,她摸到手机,预备把手机关机,她不允许自己那么贱。
可还没来得及关手机就响了起来,安凡一凛,那瞬间腾起的激动和紧张简直如过电般席卷她全身,直到看清来电显示,这酥麻的感觉才瞬间散去。
安凡接了电话,喊:“妈。”声音泛着低哑,安凡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夏萍温柔地问:“年年什么时候回啊?到时间去饭店了,我们是在家等你一起还是直接在饭店会合?”
安凡又想起今天也是她的生日。
这几年都是先给姐姐过完,然后轮到她,死者为大似乎适用于任何事,能够揽括所有人。就连安凡自己,一想到十月十日这一天,首先想起的也是安清漪的生忌,而不是她的生日。
这种生日过得没意思。
何况安凡现在也不想过生日,她说:“已经回学校了,室友一直吵着要给我过生日,我实在推不了。”
夏萍沉默几秒,说:“那行,那你好好过,生日最重要的是开心。”
“嗯……”安凡的话还没说完,听电话那头细微响起安志泽的声音:“不回来了?是不是又和凌染一起呢,你把电话给我,我和她……”
声音逐渐小到听不清,像是被夏萍捂住了说话的麦,紧接着响起两人细小的争执,安凡默默听着,其间有很多机会她能够说上一句‘我没和凌染一起’或者‘我和凌染已经断了’,但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安凡只是默默听着。
终于,夏萍战胜安志泽,她的声音再次清晰传来:“年年生日快乐,妈妈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嗯。”
安凡握着手机,呆呆怔在原地,回过神来开始想她之前拿手机是为了干什么,好不容易想起是为了关机不犯贱,又响起了来自常欢的电话。
还是为她庆祝生日的事。
安凡依葫芦画瓢,把借口改成家人又拒了室友为自己庆祝生日的请求。
电话清静下来,安凡已经不想关机了。
有些电话不会响就是不会响,无关她是开机还是关机,而她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不对凌染抱任何乐观期待。
安凡回身收拾了蛋糕盒,揣着手机慢慢下山。
*
和凌染结束之后,安凡的生活过得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凌染这个人从来没出现过。
凌染的一句结束,轻松就从她的生活中完全剥离,安凡这才意识到,这三年来两人的联系,除了凌染的临幸就再没有别的了。
安凡将其称之为临幸,这也确实很像。
凌染想了,就一通电话召见她,那辆水蓝色的宾利就是裹她的棉被,她在松桥区的别墅度过几天几夜。
凌染不想,没有电话,就像现在这样。
不过现在和过去也有点不同,毕竟这电话大概永远不会响起了。
结束刚开始的那个礼拜有点难熬。
安凡总会时不时想起凌染,好的坏的都有,大部分是好的,尤其在晚上。每当那个时候,她就特别控制不住自己去找凌染的冲动。
安凡试过不带手机睡觉、手机关机、把手机交给室友种种方式,最后还是和陆昀摊牌这个方法奏了效。
安凡始终记得她和陆昀说‘我和凌染结束了’时,电话那头传来的兴奋呐喊声。
安凡等她高兴完才继续说:“不过我现在有点想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