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已到了绑匪的约定时间,但是这两天里,绑匪再也没打来过电话。叶磊已将一百万赎金凑齐备好,就等着对方通知交易的时间和地点,但是自此却杳无音讯。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所有人心里都有些沉不住气。尤其是伊莲,更是急上加急。 “两天过去了,怎么他们也不通知交赎金的时间和地点呢?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报警的事?”伊莲红着眼睛,惆怅地看着叶磊。 叶磊无言以对,他心里也在暗暗打鼓:难道真是哪里出了问题?按理说他们更应该急着把钱拿到手,人质多关押一天就会多一分风险!“落袋为安,以防夜长梦多”这个道理他们不会不懂!可是这帮人也太能沉得住气了。莫非他们真的知道了报警的事?那么人质......该不会已被撕票,而这帮人从此销声匿迹了吧?究竟是哪个环节出现了纰漏?他把这两天的经历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他除了假装四处奔波筹钱,再无其他举动,也未接触过什么人,即便被对方全程盯梢,也应该全无破绽可寻。 伊莲实在担惊受怕得要命,她见叶磊也不言声,明白他心中也是没了底,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如果那伙人真的知道我们报警了,绝不会手下留情,那我爸爸他们......”她泣不成声,哽咽得已无法说下去。 “不会的!”他高亢雄厚的声音响起,同时带着无比坚定的口气。“他们不可能知道,他们没有知道的契机!警察这两天从未进出过,我也再未与警察接触过,他们从何知道报警的事?” “不要急,要稳住。关键时候就看双方谁能沉得住气。有时候与歹徒博弈的过程就是一场心理较量的过程,尤其是面对这种凶残狡诈、诡计多端又经验老道的匪徒,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先败下阵来!”一直潜伏在他们家里的警察瓮声瓮气地说。 听了叶磊的话,又听到警察也这般说辞,伊莲心里稍稍镇静了些。 大家的神经刚刚松懈下来,伊莲的手机滋啦啦地叫了起来。所有人的心呼啦一下子提了起来。 伊莲本能地一把抓起手机,瞄了一眼,目光迅速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从她惊恐严峻的面部表情,所有人已心知肚明此通来电非比寻常。大家立刻投入百分百的注意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伊莲身上。警察冲着伊莲点头示意,明确告诉她可以接听了!伊莲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叶磊神情肃穆,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警察也即刻做好了监听的准备...... 伊莲闭起眼睛用手抚着剧烈起伏的胸口,深吸几口气,极力地让自己平定下来,然后手指轻划手机,“喂......”。尽管如此,她仍带着剧烈的抖音。 “下午6点在和平广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电话那头传过来一阵阴禁清冷的声音,伊莲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和平广场那么大,人又多,是否能指定一个标志性的建筑物?”伊莲绞尽脑汁想要拖延通话时长,问完这句,已经挖空心思盘算下一句该说些什么,才能顺理成章地继续拖延下去。 “到时自然有人联系你们!”对方的声音依然是冷冰冰、阴禁禁,如同身陷十八层魔窟一样,令人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那我家人是否安好?我能跟他们说几句话吗......” “嘟、嘟、嘟......”话未说完,电话里就只剩下挂线的盲音声了。 对方就这样冒然地挂掉电话,完全出乎伊莲的意料之外,一时之间,她茫然无措,手心里仍旧紧攥着手机停留在耳边,凄凄然地望着叶磊、望着警察,一脸灰败! “没关系!”这次警察的声音清亮了许多,“对方往往都会防备着电话被监听,这是再正常不过的。那我们就实施第二套方案,按照他们的要求去执行。” “他们怎么说?在和平广场吗?那时间呢?几点?”叶磊向伊莲发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伊莲看上去很无奈,嗫嚅着说:“他们说今天下午6点在和平广场,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叶磊也一头雾水,“和平广场那么大,人多眼杂,为什么会指定在那里?他们没有说明和平广场的具体方位吗?” “只说到时候自会有人联系。” 两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最终的交易地点绝不会是在和平广场!”警察低着头沉思着,闷声说了这么一句。 两人同时把目光瞄向警察,满眼的疑问号。 警察埋头凝神不语,也没注意到两个人正大眼瞪小眼地翘首以盼着他的解释。像是进行了一番深思熟虑、有了确定的答案以后,他抬起头来,眼睛里多了几分神彩。他瞧瞧迷茫的两人,不慌不忙地说:“正如你们所说,和平广场地广人杂,并不是一个理想的地点。而且他们指定在6点这个时段,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流会更加密集。” “那他们要我去和平广场干嘛?”叶磊迫不急待地追问他。 警察看上去一脸深沉。“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和平广场只是他们打的一个马虎眼。他们极有可能引导你多次更换地点,最终在一个最有利于他们的地方进行交赎。”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这不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吗?”伊莲说出了她与叶磊心□□同的疑惑。 “一看你平时就不爱看警匪片。”警察扯开嘴角笑着对伊莲说。 可是伊莲和叶磊两人都忧心忡忡的,谁也没有过多的心思去理会警察的玩笑话。 那警察面上也恢复了庄重。“和平广场人流密集,有利于我们的人藏身。警察穿着便服扮成路人,便可瞒过对方。不利的是,双方一旦起冲突,他们随随便便挟持住过往行人,以要挟警方,都会让警方十分被动。而我所说的他们极有可能会折腾你去多个地方,倒不是有意浪费双方的时间,只是以此使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你们,变得更加心焦气躁。这里玩的是一种心理战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频繁更换地点,使得我们同事的潜伏工作难上加难!” 两人听着警察的分析,如同坠入九重迷宫,更加彷徨迷离。 “那怎么办?这样的话,叶磊岂不是很危险?”伊莲几欲哭出来。 “不用怕!”警察声音很和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种情况我们经历的多了,对我们来说已是家常便饭。我们的同事都是身经百战、颇富经验的,他们会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便。叶磊,关键是你!你一定要有信心,要沉稳下来,切不可自己先慌乱了阵脚。”警察用手指着叶磊,气势雄伟、铿锵有力,为他加油打气。 “放心吧!我会的!”听这警察的一席豪言壮语,他心里放松下来,信心满满。他冲着伊莲微微一笑,笑容明净,以此给她一颗定心丸吃。 时间如同生锈的齿轮,艰涩地划过一分一秒。终于捱到了将近6点,叶磊提着一箱子沉甸甸的钞票,向着和平广场出发。 他到达和平广场,在广场的中心位置——喷泉池前停留下来。 喷泉池正中央有一个大的喷泉,外面围绕着一圈小的喷泉。大小喷泉总共有十几个,正在不缓不急地喷着泉水。如同十几个银装美女在翩翩起舞。大喷泉是领舞者,十几个小喷泉则是一群舞伴。伴随着中央的领舞,连同十几个舞伴,正在有节奏地扭动着腰枝。突然池中的五彩灯光亮起,中央的大喷泉如同一条小白龙般冲天而起,高度是原先的两三倍。当它到达最高点后,便幻化成成千上万的小水珠,如同成千上万颗晶莹璀璨、熠熠光辉的钻石,向着下方散落下来,五彩斑斓。而周围的一圈小喷泉,跟随着领舞者的节拍,不断地变换着舞姿,时而轻快,时而激昂,时而慢节奏,时而快节奏,时而忽高忽低,时而忽左忽右......如同婀娜舞者向世人表演着水上芭蕾。随着池中灯光的变化,喷泉也跟着变幻成红的、绿的、蓝的、黄的,欢腾着、跳跃着,五颜六色,美伦美幻。 许多人围在喷泉池边,有老年人,坐在池边,欣赏着池中美景;有孩童,三三两两围绕着泉池追逐嬉戏;更有几对年轻的眷侣,手牵手,憧憬着未来......更多的则是行色匆匆的路人,在喷泉池前匆匆而过。 那位警察说的一点没错,此时的和平广场,正值下班高峰期,人流比其他时段旺了许多。“真希望他们真正的交易地点不会选在这儿,如此美好的景致,如此安祥的人们,怎能被此等龌龊的事破坏掉呢?”叶磊心中暗暗想着。 低头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已过了半个小时,他也在广场上逗留了半个多小时,并未发现行迹可疑的人,也未发现有人在刻意寻找着什么,到处都是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看来真被那位警察言中了!” 正自想着,口袋里的电话铃响了。他掏出手机,是个陌生号码。他稳稳心神,接听起来,“喂......” “在广场南侧自西向东第二个垃圾筒里,有个黑色的塑料袋,里面有部手机。你去找到拿出来,然后把你的手机扔进塑料袋里,接下来就靠那部手机与你联系。” 叶磊正想开口再问点什么,那人已匆忙挂断了电话。 叶磊只好照着电话里说的去做。 他向着广场南侧走去,边走边小心留意:这些个过往行人中,有多少是做了伪装的便衣警察?又有多少是绑匪的人?他们的眼睛此刻或许正盯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却一个也识别不出来!看样子,双方都是经验老道,在行动过程中,绝不允许露出一点点蛛丝马迹。 他走到广场最南侧,自西向东数到第二个垃圾筒,心里正打鼓真的会有黑色塑料袋吗?结果手伸进去就触到一个硬梆梆空落落的袋子,拎出来果然是个塑料袋,黑色的,打开就真的有部手机孤伶伶躺在里面。他按照绑匪的要求,把塑料袋里的手机掏出来,把自己的手机丢进塑料袋里,又放回垃圾筒。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他们又会耍出什么花招,但他也只能沉下气来,走一步瞧一步。 他向前走了几十米,在一棵柳树下的长椅上坐下来。这棵柳树生长茂密,翠绿弯弯的柳叶挂满枝条,长长的柳枝垂落下来,千丝万缕,似一把巨大的绿伞将长椅笼罩在树下。真真应了那句“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当晚风拂来,柳丝袅袅飘动,像在翩翩起舞,显出万千柔美的姿态,用“风情万种”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 可这样美好的景、美好的夜,完全与他不相干。他心里像装了一只大鼓,始终敲打着他的心,得不到片刻的喘息,更没有心思欣赏景致,享受安宁! 这样折腾一番下来,时间已过7点了,夜色徐徐拉开了帷幕,他一只手紧紧抱着装钱的皮箱,另一只手用力攥着那部手机。抱着这只箱子,他想起了许纯美,想到她,他不免心酸起来。那天他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他看的出,她对他担心到了极点,但她又竭力掩饰着。第二天她取出了一百万,严严实实地装进这只箱子里,又按他的要求,找了一个可靠的人,将钱送与给他,整个过程她办得严密周到。 不知她这两天过得好不好?是否还在一直为他担心?今天就是他许诺她事成之后接她收工的日子了,可绑匪将时间定在了6点,又这样左来右去的,不晓得要折腾到什么时候?那么她,是否会一直等着他呢? 用力攥着那部手机的手心里,已被汗水沁湿了手掌。而手机始终死气沉沉,毫无动静。他盯着手机屏幕许久许久,屏幕一直黑乎乎的没有半点声响。这该不会只是一个道具,无法正常使用的吧? 他正自纳闷,手机屏幕忽地光亮起来,接着,手机不停地震动。他定睛看去,屏幕上闪着“未知来电”四个字。 “喂!”他立刻把手机放置耳旁。 “怎么样?坐在椅子上欣赏广场的景色,令人心旷神怡吧?小风吹得也挺舒爽吧?”手机里是一个男人阴冷冷的笑声。 叶磊即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快速扫视方圆几十米范围内,发现有无数个男人正拿着手机通话,仿似各个都神情鬼祟。他又放眼向远处望去,也看不出任何的端倪。接着他放弃了找寻,心想自己这样也是徒劳无益,他们或许近在咫尺,或许就在这广场的某一个角落里,更或许在远处某一栋高楼大厦里正遥望着他,总之,都不会给他发现。干脆他就一门心思听凭他们的调遣吧。 想通了这一点,他冷静地问对方:“接下来要怎样?” “你现在打一辆出租车,去街心公园的石山脚下。”那人收起冷笑,发出的是阴沉的说话声。 “到那以后怎么联系你们?” “到了以后自然有人联系你!无需问那么多!”对方毫不客气地挂断电话。 叶磊把那部手机装进口袋里,拎起那只皮箱,朝路边走去。他上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街心公园而去。 和平广场在城市的东边,街心公园则在城南方向,差不多绕了大半个城,到达时已接近九点钟。 天色已完全暗下来,街心公园人流稀少,只有寥寥可数的几对情侣,或手挽手地闲庭信步;或肩并肩地席地而坐…… 叶磊马不停蹄,径直来到石山脚下。这座石山位于公园里地势最高处,是公园里的一座人工假山,山不是很高,但攀登上山顶,也能够勉强俯瞰城市的全貌。 叶磊站在山脚下,四处寻望着。周围漆黑一片,只有石山向后延伸出一条狭窄弯曲的小路上的几盏地灯,散发着昏昏暗暗的光影;和山顶上影影绰绰的两三个光点,其他再无半点光亮。因为过于黑暗,到了晚上,石山便几乎无人问津。大有一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荒凉之感。 叶磊独自站在这里,等了大概十几分钟,看着前后左右,别说渺无人烟,就连一点声响都没有,静得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就在此时,口袋里的手机又震动起来。 “刚才和平广场太闹腾,这里多好!多安静!可以让你一个人静静心。”说话人的声音跟刚才和平广场那个电话里的声音一模一样,只不过这次多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 “这次又是要怎样?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肯露面?还有,人质呢?是否安全?”叶磊被耍得团团转,又听到他略带得意的声音,心中窜起一股无名之火。 “别着急,这么静谧的地方,都不能让你平心静气?给你机会好好欣赏欣赏这座城市不同的风景,难道不好么?”对方的声音变得诡异,配合着这诡秘的氛围,让人慎得发慌。 好在叶磊不吃这一套,他整个人异常镇定。“钱我已经带来了,一切都按你们的要求进行的,我只想把人平安带回去!你们到底还要怎么样?” “好了!欣赏完城市的风景,你也该运动运动了。”此人话锋一转,又变得厉声厉色,“你爬到山顶,山顶上有一块最大的石头,石头上有一条石缝,里面塞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所写会指引你下一步的行动!” “你们……喂……”不等叶磊说完,对方又直接挂断了电话。 叶磊无奈,抬头朝着山顶望了一眼,只得拎着箱子开始爬山。 他动作敏捷、行动迅速,很快爬到了山顶。在山顶上转了一圈,找到了那块最大的石头,然后把手伸到石头上来回摸索,围着石头摸了好几遍,果真就摸到了一条石缝。他打开手机电筒,靠近石缝,眼睛专注地盯着石缝,边看边用手摸。还真的就找到一张纸条。 他用手指将纸条夹出,展开来,借着手电筒的光源,看清楚纸条上的字迹:从此刻开始计时,30分钟内到达东郊的一座废弃厂房。记住,不能迟到!每迟到1分钟,就剁掉一个人的一根手指。三个人总共30根手指,所以最多有30分钟的时间供你迟到!超过30分钟,那么就......字的结尾是点、点、点的省略号,此处大概省去了几个字抑或十几、几十个字,反正让看的人充分发挥自己的想象力!而这段文字的最下方,草草画了一个厂房的线路图。 叶磊心急气恼,这大半夜的,被他们遛来遛去当猴耍。但他突然之间又想起了那位警察的话:“以此使原本就惴惴不安的你们,变得更加心焦气躁。这里玩的是一种心理战术。还有更重要的一点,频繁更换地点,使得我们同事的潜伏工作难上加难!” 是啊,这样折腾下来,是否还能有警察随时随地埋伏在他的周围?他向着山下看了看,四周一片静悄悄。如果警察真的无法再追踪下去,那么接下来,他只能靠自己了。 他首先得让自己心平气静下来,万万不能着了绑匪的道。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九点三十八分,半个小时,他只有半个小时!于是,他重整心绪,抖擞起精神,迅速往山下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