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独摇高兴的往床边蹭,蹭到一半儿又瞧见男人还在滴血的手臂,皱了下眉埋怨:“你好歹包扎一下啊……这么一直流血,就算你不怕死好了,多少也照顾一下我的心情吧?”
她嘀嘀咕咕,瞧见阎道年冷冰冰的又抬眼朝她看了过来,于是机智的及时把后半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一边没好气的骂了句什么一边妥协道:“算了算了。”
风独摇神情十足不耐烦,帮阎道年上药的动作却堪称仔细,上完药又拿纱布把伤口包了起来,可惜没过两秒,新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再一次渗透了纱布。
阎道年无所谓的偏头看了一眼,更加无所谓的把头转了回去。
风独摇叹了口气。
伤口周而复始,愈合的瞬间又重新裂开,后来索性连愈合的过程都省了,再这么下去,阎道年迟早有一天得因为失血过多而死。
可阎道年像是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一样,整日瘫在床上一动不动。
风独摇于是又摇了下头。
“小阎王。”她轻声道。
床上的人约摸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闻声莫名一顿,目光灼灼的朝风独摇看过来。
风独摇跟他记忆中长得不一样,据说是因为她现在所用的身体是从别人那儿抢过来的……阎道年难得沉思了两秒,觉得风独摇从前虽然被慕习凛惯得有些无法无天,但整体还算是个好人,这种强占别人身体的事儿无论如何是做不出来的,如今却……
风独摇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莫名其妙咧嘴笑了一下,然后一屁股在床上坐下,低声道:“我们得有四十多年没有见过了吧?”
“四十七年零三个月。”阎道年道。
“哦……”风独摇于是又意味深长的拖长了尾音,低声道:“原来我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她低低应了一声似是感叹,感叹完了又转向阎道年,不无好奇
的道:“我年纪轻轻就死了,所以灵魂还保留着年轻的样貌也就罢了,为什么四十多年过去了,你也还是这副模样?老实说,你是不是偷练什么禁术了?能教给我吗?投胎的时候我不喝孟婆汤,留到下辈子也练练。”
这话一听就是在瞎扯,阎道年眼神凉飕飕的在她脸上扫过,却仍是忍不住开口:“你练这个干嘛?”
“练了长生不老啊。”风独摇答得异常理直气壮,说话间眉梢一挑,甚至笑了出来,似是见到了什么令人高兴的画面:“我总不能顶着一张全是树皮的脸去见他,对吧?”
她眼睛朝上,想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画面,没忍住笑出了声。
阎道年一直跟潭死水似的眼睛终于闪了两下,欲言又止的看向风独摇,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就见风独摇已经翻了个白眼儿,然后伸手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劝你闭嘴。”
阎道年闻声看她一眼,果然闭上了嘴。
风独摇便接着道:“我当然知道我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他,所以我才要找你偷学禁术啊……一辈子找不到就两辈子,两辈子找不到就三辈子,总有一天我能找到他,而我找到他的时候,一定要是我最漂亮的时候。”
“啧!”风独摇说着又摇了下头,似是替慕习凛感到惋惜:“他这辈子没能来得及看到我变老的样子,以后的生生世世就都没有机会了,想起来还怪开心的。”
她是真的开心,说着说着就笑出了声。
阎道年:“……”
他颇为无奈的看了风独摇一眼,看到一半儿又想起自己似乎没什么资格评判她,于是中途又把视线收了回来。
他跟风独摇其实并不熟悉,即使是在两人都活得好好的那会儿,也不过是互相知道姓名的点头之交罢了,然而到了现在,许是因为两人在这俗世都已经没了旧识,反而比从前在感觉上亲近了一些。
风独摇漫无目的的晃了下腿,在这样的寂静中倒显出几分活泼。
阎道年有心想劝她两句,转念不知怎么想到了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并没有比她强到哪儿去,于是又恹恹的闭了嘴。
风独摇像是能猜到他在想什么,没忍住又笑了一声。
都是红尘中的俗人一个,谁又比谁技高一筹。
风独摇总算坐够了,然后一拍屁股站起来,懒洋洋的冲阎道年挥了下手:“行了,我走了。”
她说,出门之前不晓得为什么脚步又莫名一顿,然后头也不回的道:“我知道你是故意让伤口一直恶化下去的,但……”
“小阎王,”风独摇又叫了一声这个外号。
阎道年一生中听过许多人这么叫他,大多含着恶意,唯二的两次带笑这么叫他,一次是很久以前,叶潽问他“小阎王?他们为什么这么叫你
?”,一次则是现在。
风独摇叫完停了两秒,说:“但你做这么多,不就是为了再见她一眼吗?”
“所以对自己好一点吧,只有你活着,她才有可能从那个地方出来。”
轰隆的雷声恰在此时从天边滚过,蓝紫色的闪电照亮了这片阴沉的天地,同时也照亮了屋内两人的表情,风独摇仰头时像是被天际的闪电闪了一下眼,于是本能的歪了下头。
“我这辈子大概是再也见不到慕习凛了,但你还没有认命,不是吗?”
风独摇说。
她身后阎道年闻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跳在某一瞬间甚至压过了窗外的雷鸣,他张了张嘴,突然想到他已经四十五年零一个月没有见过叶潽了。
他……好想她啊。
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湿/润的红意却迅速蔓延至整个眼圈,阎道年低头的瞬间有一滴泪混着血珠一起落下,炸开的瞬间像是哭出了血泪。
同一时间,叶潽心脏几乎揪成了一团,嗓子又干又涩,说话前拼命咽了口口水才能发声。
她说:“阎道年,他受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