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 刚刚没听错的话,那书童是如此称呼的自己。 能称呼自己为表小姐的……薛降雪沉吟了下,心里只闪过一个可能——锦州卓家。 刚才那书童莫不是姑妈家的人? 薛降雪记起之前母亲是有跟她提过,说她此次大婚,远在锦州的卓表哥也会前来道贺,那么刚刚那书童口中的‘公子’,只怕便是来自锦州的那位卓不凡卓表哥了。 如此说来卓表哥已经到了? 大婚……? 是的,父母给定了亲事,将她许给了柳家公子柳乘风,所以卓表哥是来参加她同柳公子的大婚的…… 薛降雪慢慢的回忆着,有零碎的画面,从她脑海之中闪过去。 铜镜中凤冠霞披,坐等吉时的苍白容颜,雷雨交加的天,哐当作响的窗,出现在雨幕里的艳丽的红影…… 花浅棠! 脑海里突然毫无征兆的蹦出这个名字,明明那么陌生的一张脸,可是又是那么记忆深刻的名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名字会突然让她觉得心底发冷? ““那你记好我的名字,我叫花浅棠。” “寻仇索命,莫找错了人。” 脑海里有那女子的声音回荡…… 花浅棠。 是她!那个杀自己的人! 薛降雪终于想起来了,那个红裙摇曳,不请而至的女子,自雨幕中行来,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的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一把匕首刺入了她的心口! 记起一切的薛降雪,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透过领口她能看到那里有明显被包扎处理过的痕迹…… 她没死,被人救了。 这是薛降雪首先想到的。 救自己的会是卓表哥么?那花浅棠又为何要杀自己?还有爹爹跟娘亲他们可还好,那花浅棠有没有伤害其它人?……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中闪过,当意识到那花浅棠既然能无缘无故杀自己,也极有可能威胁伤害薛府其它人时,薛降雪脸色白了白,心中腾起莫大的恐惧与担忧。 “小翠、小翠——” 薛降雪颤声呼喊,她口中的小翠乃是她的贴身丫鬟,薛降雪现在只想见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问明如今的情况。 连喊几声却无人应答,换作平常,即使小翠不在,也定会有其它人闻声前来回话的,如今这般反常的情形令得薛降雪心中更觉不安,她隐隐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掀了被衾,想要出门寻人,脚才沾地,便觉一阵天旋地转,脚步虚浮,身形一个踉跄,人猛地往地上摔去—— “呀!表小姐——” 一声惊呼,是方才那书童的声音。 一个身影抢上前去,扶住了薛降雪。 “你刚醒,身子正弱,下不得床的。” 陌生的男子声音,嗓音低沉温和,莫名地叫人心安。 薛降雪抬眸,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出众的面容,眉如墨画,鬓若刀裁,“你是……?”心中其实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却还是免不得要确认下。 “锦州卓不凡。” 卓不凡报上自己的名讳,俯身抱起了薛降雪:“我知你心中此刻有很多疑问,我也同样如此,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说话间已抱着薛降雪走回到床榻旁,将人轻轻放到床上,让她依着床头,伸手拉过被衾替薛降雪盖好,而后自己便在床边坐了下来。 “何欢,守在门外,莫要人进来。”卓不凡冲身后的何欢吩咐了一声。 “是。”何欢答应一声。 “原来你叫何欢。”薛降雪看了何欢一眼,报以浅笑,心中记下了他的名字,待何欢出门之后,她才开口向卓不凡问了第一个问题:“表哥可见着了我爹娘,他们人现在何在?” “……” 父母何在,这第一个问题,就叫卓不凡难以回答。对一个方才死里逃生苏醒过来的人,坦言相告她父母双亡的真相,未免残忍,但若隐瞒……又未必隐瞒的住。斟酌片刻,卓不凡终是决定告诉薛降雪真相,既然早晚都要面对,那让她早些知晓事实真相也好,至于能否承受就看他这表妹有多坚强了。 于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卓不凡看着薛降雪,沉声道:“舅父舅母……已不在人世。” “……不在人世?”薛降雪脑海中有刹那间的空白,身子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表哥……你说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我刚刚没怎么听清楚。”薛降雪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轻飘飘的响起,,仿佛深秋树梢上挂着的树叶一样,飘零又颤抖,而她的眼神惶恐凄然让人不忍直视。 卓不凡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我知道事实很难让人接受,可是薛表妹,我不想隐瞒你,舅父舅母确实已于你出嫁当日遭遇不测,双双为人所杀害,不但如此,薛家其他人除你之外也无一幸免,皆无辜惨死。” 恍然惊雷! 卓不凡的一字一句于薛降雪来说不啻于惊雷道道霹身击顶,她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卡着千万把尖锐的刀片,心也像被人用刀扎一般,痛的窒息,嘴里喃喃:“怎会如此……” “爹,娘,你们怎么就舍降雪而去了……”噩耗在耳,心中凄惶,薛降雪以手埋脸,低声抽泣。 卓不凡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阴霾的天空,心中也颇为沉重,他没有劝慰薛降雪,亲人离世、阴阳两隔的痛楚,非是苍白言语可以加以抚平的,薛表妹此刻心中的悲恸,唯有痛哭一场,将心底的情绪发泄出来,才是最佳的排解方式。 身后那哭声的主人,仿佛在百般控制自己内心的悲痛,可终究控制不住。 洪水于是霎时决堤,席卷一切。 原本低声的抽泣,在卓不凡走开之后,一下变为了悲恸的大哭,薛降雪像是要把心底一切一切的悲恸和彷徨都宣泄出来。 薛降雪经历的是丧亲灭门之痛,这样的惨痛,非是一般人所能承受的…… 然而痛哭之后的薛降雪却很快平复镇定了下来,自双手间抬首,擦干眼角的泪,她望向现在窗前的卓不凡,出声唤道:“卓表哥……” 卓不凡便转回了身,回到塌前,对上薛降雪哭的红肿的眼睛,哭过了一场,她眼圈红红的,泪眼朦胧,然而眸子里却未显脆弱反而露出坚强的神色,叫卓不凡心中一宽。 “卓表哥,我薛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请卓表哥如实相告。”薛降雪定定的望着卓不凡问道,她要知道她薛家于她大婚之日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满门尽灭。 卓不凡点点头,当下便将当日他赶到薛府时所看到的一切,详细的跟薛降雪讲述了一遍,薛降雪静静的聆听着,听到爹娘死时的惨状时不由手指发颤,心中巨痛,只得银牙暗咬,强自压制,才没又痛哭出声。 将当日情形讲述了一遍后,卓不凡眼色黯了黯,轻叹:“我到时已经晚了一步,舅父舅母跟薛府其他人都已气绝,当时我只道表妹你定然也已患难,却不曾想发现你时,你竟然一息尚存,之后我与何欢便立刻将你带离薛府找人救治,索性薛表妹命不该绝,终是从鬼门关折返……”顿了顿,看了眼神色悲恸的薛降雪,终是劝了一句:“生死无常,薛表妹还请节哀。” 薛降雪呆了半晌,却没有再哭,薛家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容不得她软弱,家门飞来横祸,爹娘惨死,冤未申仇未报,她又岂能只顾哭泣,她要查明凶手,手刃仇敌,以慰爹娘在天之灵。 “卓表哥请放心,降雪无事,老天既然让降雪留的性命,便是要降雪为爹娘以及薛家无辜惨死之人报仇,降雪定然好好养好身子,亲手杀了花—浅—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