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有泪却不再落下,心中有恨,故而坚强。 薛降雪挺直了脊背,纤细甚至纤弱的身子,却并不让人觉得她好欺。 花浅棠? 薛降雪蓦地变得冷肃的神情,以及那言辞间透出的浓重杀意,让卓不凡一怔,心念急转间,已然有所猜测。 薛表妹怕是知道些什么的! “表妹可是见过凶手?”心中有惑,卓不凡直接开口问道:“花浅棠……薛表妹言下之意是指这名为花浅棠的女子乃是杀害薛府满门的凶手?” “是。”薛降雪点头:“杀我之人正是花浅棠。”她不会忘记当日发生的一切,她记得花浅棠的那张脸,记得是她将短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更记得以为会是最后所见的那自眼前划过的红裙。 她说她叫花浅棠,她说寻仇索命就去找她。 薛降雪记下了,薛家的血海深仇,她会去寻对方做个了断…… “花浅棠……”卓不凡重复着这个名字,皱眉,望着薛降雪问道:“花浅棠是谁?她为何要杀表妹全家?可是舅父舅母的仇家?” 接连的三问却叫薛降雪哑口难答。 花浅棠是谁? 之前未曾听闻,亦未谋面,初见之时,对方便手持屠刀,害她性命。花浅棠是谁?之前陌路,此后死仇。可是花浅棠是谁,她不知。对方为何要杀自己全家,她也想知道,是否是爹娘仇家,她会查出来的。 渐渐的,薛降雪眼中的茫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透亮的眼神,她抬眸对上卓不凡望过来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只知她是我的仇人,我会找到她的,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弄明白的。” 言下之意,便是薛表妹并不认得花浅棠,也不知她为何杀人…… 卓不凡心下沉吟,看来一切尚有待查明。 “薛表妹既见过凶手,可曾瞧清了对方的样貌?”卓不凡心中其实是不抱期望的,因为但凡江湖仇杀,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麻烦,行凶者无不是蒙面而为,使得之后官方查案,也无从查起,但他还是问了,哪怕薛表妹只是记得对方的身形体态也好,总比单单一个名字要来的有用些。 “自是瞧清了,那花浅棠杀我之时并未遮掩,她的模样已刻在我的心中。” 薛降雪的回答却叫卓不凡大为讶异,他没料到薛表妹竟真的会看清凶手的样子,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有查探的方向了。 “薛表妹既然瞧清了那花浅棠的样子,那稍后我便叫何欢取笔墨纸砚来,薛表妹先将对方样貌画出,然后我们再做商量,如何找出此人。” “便依表哥所言。”薛降雪骤失至亲,正是孤苦无靠之时,能有卓不凡这一位血亲之人在身畔,她心中着实少了些彷徨无措,“降雪大难不死,承蒙表哥相救,表哥大恩大德,降雪他日必将相报。”微微垂眸,薛降雪朝卓不凡作了个揖以示感谢。 “表妹无需与我客气,尚有几件事,表妹需谨记在心才好。”卓不凡往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林三娘每日巳时末会来给降雪把脉,算算时辰,她快到了,在林三娘来之前,有些事,他需要跟薛表妹交代好。 “表哥请讲。”见卓不凡有事交代,薛降雪当下洗耳恭听。 卓不凡道:“其一,不要叫我表哥,喊我做兄长,你要记着从现在开始你不再叫薛降雪,你叫卓兰心,是我卓不凡的亲妹妹,因为你还活着的消息,暂时不能泄露出去,敌暗我明,我们无法预料杀人凶手一旦得知你还活着的消息,她会再做出怎样伤害你的事来。其二,你的伤是为了保护我被江湖仇家所刺,稍后此间药庐的主人林三娘会来替你诊脉,她虽是清溪镇之人,却是外乡人移居来此,未曾见过你,不知你薛府千金的身份,一旦出言试探,你要小心应对。”顿了顿,问道:“我刚才说的你可都记下了?” 薛降雪蕙质兰心,利害关系一听便知,知道卓表哥做的安排都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当下颔首道:“降。。。。。兰心记下了,请兄长放心。” 卓不凡点点头,说道:“待你伤好,我们即刻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再着手调查杀害舅父舅母的凶手——所以眼下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养好身子才最为重要。” “兄长放心,为了替爹娘报仇,我定然让自己早些好起来。”薛降雪知道卓不凡是让她不要过于悲伤,悲则伤身,暗暗收敛了心底的诸般情绪,便想要开口询问眼下爹娘尸体安在,可有下葬,“兄长……” “林姐姐你来啦。”便在此时忽听得屋外的何欢喊了一声。 薛降雪与卓不凡对视一眼,心知这是林三娘来了,当下便整肃了神情,不约而同地往房门的方向望去—— “何欢啊,你是在此特意候着我的么?” 林三娘从廊下走来,眼见卓不凡的贴身书童不在自家小姐房间里伺候也就罢了,偏偏还隔着大老远的就喊了这么一声,似是有意要提醒什么,直觉有古怪,心中一动,目光便越过何欢往其身后望去,待瞧见何欢身后紧闭的房门时,眸子里不由掠过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果真是有古怪呢。 房门紧闭,屋外还放了个守门的,这是在谋划什么么? 不过即使谋划那也是人家的事儿,她是个大夫,收了银子,诊病疗伤就是了。 “我的病人怕是醒了吧?”在房门前停住脚步,林三娘瞥了何欢一眼,却是冲着屋内不冷不淡道:“病人醒了不第一时间通知我这做大夫的也就罢了,我这会儿都自己来了,难不成还要被拒之门外么?” “倒是巧了,舍妹方才醒转,在下正欲吩咐何欢去请林姑娘过来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打开,卓不凡站在房门处,抬手对林三娘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林姑娘了。” “哦?令妹刚醒不久么?”林三娘的目光落在那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上,这样的一只手应该是惯常握笔的一只手,偏那虎口处的薄茧,又提醒了林三娘除了握笔,那也是一只时常握剑的手,温润与危险并存,这样的人怕是没有几个人能看透他。 “那卓姑娘可有感觉到身体有何不适之处?”林三娘收回目光,自卓不凡身侧走过,进了屋,来到薛降雪塌前。 薛降雪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道:“只是觉得周身乏力,微感晕眩。”她对这‘卓姑娘’的称呼,尚不是那么习惯。 “有晕眩乏力之感,乃是正常,卓姑娘昏迷时日不短,身体缺乏营养,待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调理进补之后,便可改善。”林三娘在在床榻边坐下,取了药枕,“我先替卓姑娘诊下脉,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