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衣。 将思绪拉回,林三娘看着靠近的紫衣女子,从对方那张年轻的脸上,她看不到喜悦与快乐,只有那眸子里浓的化不开的冰冷。 “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你可以叫我紫衣……” 脑海里闪过昨夜对方说这一句话时唇边那讽刺的笑意,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林三娘心里突然觉得堵得慌。 没有名字只有代号。 代号紫衣。 什么样的人才会没有名字? 又是哪类人会用到代号? 不是没有猜测的,只是林三娘实在不想深思。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与故事,既不参与其中,又何须清楚人家的故事。 医者与患者,也许是她与紫衣最好的相处方式了。 “我来给你换药,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林三娘将带来的食盒放下,指了指木板床:“坐下,我先替你换药。” 紫衣点了点头,走过来坐到床上,解开衣襟,露出伤处。林三娘便将包扎着的绷带轻轻拆开,从怀里取出一个莹白色的小瓷瓶,将瓶中的药粉细致地撒在伤口处,上完药又用新的绷带将伤处包扎好。 “可以了。”“林三娘示意紫衣将衣服穿好。“伤口处莫要沾水,若是感染到可就麻烦了,想要沐浴至少半月之后,在此之前只可简单用清水擦拭身子,且要避开伤口处,另外饮食忌辛辣油腻,多食清淡果蔬……当然你在我这儿的时候,膳食倒是不必自己费心了。”一边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边叮嘱了对方一些注意事项。 “你可记好了?”说了半天,未听得对方回应,林三娘不由微微蹙眉。 “多谢。”紫衣抬眸,她看着林三娘,目光虽然不再冷锐,但是依旧不给人柔和亲切的感觉,林三娘觉得她的目光似乎从冰水里浸过一般,平平淡淡的一眼看过来,自己全身就不自在起来,不过听到对方道谢,还是有点意外跟受用的。 “你也会说谢谢?我只当你就会用刀子说话的。”林三娘半开玩笑的道,心里其实还是有点介意昨晚被对方用匕首胁迫之事。 紫衣看了眼似笑非笑的林三娘,迟疑了下,终是说道:“昨夜……冒犯了。” 林三娘眉头便舒展了开。暗忖,不但会道谢,还会道歉,很好,看来自己也可以心平气和的将对方只当成一个普通病患来看待了。 “你吃点东西,就歇着吧,我今日要出诊,晚些时候我再来瞧你。”林三娘交代了一句,便欲离去,却听紫衣道:“我今夜便会离开,姑娘的照拂,若是有机会我会报答的。” 林三娘在门前顿住脚步,有些讶异道:“这么急?你不是说要伤好之后才离开的么?” 紫衣淡淡道:“断箭已拔,伤口也经姑娘处理不再流血,这样足矣。” “你所谓的伤好就是不再流血了么?”林三娘突然有些生气,她看多了生老病死,知道生命的脆弱与珍贵,所以不能容忍有人对生命漠视。“那断箭的箭头有些锈迹,你的伤口是有可能感染的,一旦感染便会高烧,届时得不到及时处理,会很危险,你知道么?” 紫衣道:“我的身体我很清楚,它没有那么弱不禁风。” 林三娘微微挑眉,气极反笑:“究竟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还有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客栈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我不管你急着去做什么,总之伤口没有愈合之前不准走人。你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我管不着,可是我不能放任你败坏我的名声,你背上之前的那些伤痕与我无关,但肩膀处的箭伤既由我处理,那是非得让它不留伤疤的,否则要是让人知道林三娘连一个小小的箭伤都医治不好,竟让伤者留下了难看的伤疤,岂不是会被同行笑死?!” 似乎是没料到对方反应会这般的大,又似乎是想到了其它什么事,紫衣望向林三娘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良久才退让般的开口:“知道了,我会等林姑娘治好我的伤再走的。” “言必信,紫衣姑娘可莫要食言。”对于对方的妥协,林三娘还算满意,当下不再多言,出门离去。 房间里的紫衣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林三娘款步下了阁楼,顺着庑廊慢慢走远,那冷静漠然的目光变得有些迷茫,有些怅然。 直到那一袭白衣消失不见,紫衣方才将目光投向窗外渺渺的云气,纤长的手指压在窗棂上,眼底缠绕上万般的复杂。 “紫鸢,她同你竟有几分相像呢……”喃喃的如同呓语一般的声音自两片薄唇中溢出,有如蝶翼般纤长浓密的眼睫,轻轻垂落。 紫衣慢慢地闭上了眼,仿佛要将胸中那一股忽然蔓延开来的疼痛都压制下去。可偏偏这时候,她脑海中,只有昔日候府深院桃花树下,那染血的一袭紫衣。 喉头蓦地一甜,一口血险些喷出。 恨意滔天,杀意乍现! “啪!” 窗棂上一块精致的填漆雕花,竟被她生生掰断! *** 薛降雪醒来的时候,眼皮格外的重,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无尽的黑暗,她独自一人被困在那里,无论怎么走都走不 出那片黑暗,她以为自己会被困在那里,永远不得光明,可是突然间却有一点光亮出现,于是她便追着那一点光亮走,终于逃出了那片无尽的黑暗…… 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了颤,薛降雪慢慢睁开眼来,来来回回折腾了几下才适应了入眼的光明,脑子里木木的一片,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塌上,想要起身,周身却乏力的很,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喘了几口粗气,目光转动,望向四周,入眼的家具物事却是一片陌生。 “这是……哪里?” 薛降雪愣住。 眼前是个收拾得干净素雅的屋子,简单的几件家具物事,桌上燃了一炉檀香,烟丝渺渺,似有安神之效。 此处显然不是自己的闺房,此乃何处?自己又何以会置身于此? 薛降雪眼中一片迷茫,心底疑惑难解。 便在此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走了进来,手上端个药碗,进的屋来,小心翼翼地把药碗放到桌上,才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轻轻舒了口气。 “大前天是六碗水熬成一碗药,昨天是四碗水熬成一碗药,今天又变三碗水,改明儿这林姑娘还不得让我用一碗水熬成一碗药?那可真是神仙难为了……” 进屋来的书童对着他端来的那碗药嘀咕了几句,一时之间倒是没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了。 薛降雪见进来的是个生面孔,并不是她薛府的人,但总算有个可以问话的,于是开口唤那书童道:“请问……” 一开口声音竟异常的沙哑,这让薛降雪一时有些不适。 “啊,表小姐,表小姐你醒了啊?” 那书童听得薛降雪出声抬头来看,见薛降雪醒转,先是一愣,随即却是大喜过望。 “谢天谢地表小姐你终于醒了,我这就去喊公子过来。” 还不等薛降雪问话,那书童已经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只留下一脸莫名的薛降雪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