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闻言,蓄满眼眶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她握紧青鸩的手,哽咽道:“你怎么这样傻?”
青鸩忽然笑了,他的眉间因疼痛而高高隆起,可笑着露出虎牙的样子,依旧是那个单纯直接的清朗少年。
“公主,我想吃……”
“什么?”
谢蘅将头埋得更低,终于听清青鸩说,他想吃李家桥的烧鹅。
她哪里不知道青鸩这是在故意让她分心,好打消为他报仇的念头。
可她同样不想让青鸩失望,当即温声说:“好,我去买,你在这里乖乖等我。”
青鸩点点头,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良久,谢蘅深吸一口气,吩咐孟长夙不惜一切代价救活青鸩,旋即直起脊背,脚下带风走出了房间。
凤虞很快跟了上来,谢蘅头也不回,问他:“你说暂时得留下钟离骏,那么本宫问你,需得留他到什么时候?”
凤虞略一思索,答道:“留他到扳倒当今的吏部尚书,扶持自己人上位。”
“那我现在就进宫面圣,将章苏淮滥用职权、受贿卖官的罪证呈到陛下面前,要陛下即刻处理章苏淮。”
那句“不可”在凤虞的喉咙尖打了个转,又生生被他吞了回去。
这委实不是一步好棋。
按照凤虞原本的计划,吏部尚书的罪状应该由看似中立的白年年呈上去。
后续再扶持长公主一派的新人接任尚书一职,也会显得更为隐秘,不至于引起旁人的忌惮。
总而言之,在这一步棋里谢蘅最好的做法就是什么也不做,全权交给白年年,自己深居幕后,看着吏部改天换地。
否则,她眼下正身负赈灾东南的功绩,贸然插手朝中大臣调动的事宜,只会被有心人解读为恃宠而骄、僭越皇权。
凤虞的心思通透,却在关键时刻放弃了阻拦谢蘅。
因为他知道谢蘅心善,对身边人更是关照有加,青鸩陪伴她整整三年,亦亲亦友。
倘若强制压下她为青鸩报仇的心思,只怕会让她抱憾余生。
于是,凤虞陪谢蘅坐上凤辇,嘱咐车夫道:“劳驾,去皇城。”
见凤虞肯支持自己,谢蘅那颗焦躁的心终于得到一丝安慰,她紧紧抿着嘴角,扭头盯住车帘外街景。
终于,在望见李家桥的烧鹅店时,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起来。
鸩者,毒也。
三年前,她出城祭拜谢霄,路过李家桥的时候见到一名乞儿在街边遭人毒打。
乞儿的一口鲜血吐在胸前,好似数点红梅散落枝头,令她想起谢霄死前的绝望光景。
于是她救下乞儿,养在觅红池内。
给他取名青鸩,是望他修一副毒物心肠,莫要步谢霄的后尘。
可偏偏青鸩的性子单纯,义无反顾地将一颗真心交付与她,没想到她最终还是害了他。
凤虞命车夫停下,握住谢蘅的手轻声道:“你安心进宫面圣,我替你去买烧鹅。”
谢蘅回过神来,望着凤虞,半晌才说出一句“多谢”。
有那么一瞬间,她无比感激凤虞能在这样的情形下陪着自己,纵容她的任性与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