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沸散啊?有卖,有卖的!昨天一个穿青蓝色衣物男的,他来我这里买过,我问他住哪里,他还骗我说在巷口西拐第八间屋……这不是闹着玩儿嘛,老头儿在这里做了十几年了,哪家是哪家怎么可能搞不清楚!官爷,你说逗不逗?”胡子花白的老医师裹紧自己的内衫,对黑脸统领哔哔赖赖个不停。
“那您知道他在哪家嘛?”叶雾问。
“当然晓得,往巷子口前面一直走,第九个侧口再往右第七家——对了,隔壁家的小闺女长得排场,还没成亲……”
——
禁军隐身黑暗中,逐渐向里面靠近。
小院尚有灯火,高大槐树从院子里探出枝头,几只未眠乌鸦停在上面。
叶雾“砰砰砰”敲门,没过一会儿,一个瘦高的男人出来开门。
“你是谁呀?大半夜敲你脑壳呢!”
“兄弟,你可得帮帮我!”叶雾窜进院子,拍拍胸口松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
“哎,可别说了,你隔壁那小妞天天冲我抛媚眼,我才爬进她屋子,还没说两句话,她娘就来了——”叶雾摆摆手,自个蹲地上。
槐树枝丫上乌鸦突然“嘎嘎”叫了两声,尽数飞走了。
“哟,既然如此,那兄弟进屋坐坐吧。”他若有所思抬头看了一眼,抬腿踢了踢叶雾屁股。
“诶,好咧!”叶雾站起身,拍拍裤摆,跟着他进了屋。
“兄弟你在这里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茶。”他把屋门关上,落了锁,取了个杯子入厨房。
叶雾打量四周,此处打扫还算干净,但不知为何总带着些若有若无的腐臭味儿。
“兄弟你喝吧。”他把杯子放在叶雾面前。
叶雾捧着杯子,袖口掩面,把杯中水撒进衣服里,所幸衣服眼前偏深,松油灯昏暗,倒是看不出什么。
瘦高男人嗤笑:“隔壁那老姑婆少说四十有八,兄弟什么时候混得要找老女人了?”
“那啥,我就好这一口儿……”叶雾讪笑。
对那么大年纪的老头儿来说,四十多岁的,好像也可以叫小闺女。
瘦高男人一把抽出尖刀,轮廓在灯光下棱角分明,带了几分怨气:“是不是王老九把我给出卖了?外面有多少你的人?我告诉你,中了我的药,你就乖乖带我离开这里,要不然要你的命!”
下一秒,叶雾近身向前,一个膝击将他撂倒在地,劈手夺下尖刀,刀刃向下,从他手掌斜插进去。
哭号声音响彻云霄,鲜红的血溅了叶雾一袖子。
门被一脚踹开,黎霖站在门口双目含笑:“干得很好,赵大人半年的俸禄是你的了。”
“好说,多谢殿下成全嘛。”叶雾拔出尖刀,摁住他另一只手,刀尖一挥,削掉四根手指。
“说,新拐来的孩子在什么地方?”
“我,我——”
刀尖毫不犹豫迎着他眼睛剐下去,乌黑的眼珠连着神经整个被扯出来。
“地窖!”
黎霖盯着他的背影微微拧起眉头。
地窖里鲜血淋漓,血肉四溅,腥臭味儿和烂萝卜味儿直冲鼻尖。
手中烛火微摇,挂在一侧的带着铁刺的鞭子影子印在墙上。
八岁的孩子双手被砍断放在草垛上,伤口上撒了厚厚一层被血染透的草木灰,他双眼空洞无物,胸口起伏剧烈,气息却是越发短促。
叶雾伸手,想抹干净他脸上血痕,却不知该从那里下手。
他才八岁,还那么小,都还没来得及长大。
不知道山有多高,水有多蓝,大漠孤烟狼嚎鬼叫,江南西子柳腰莲脸。
叶雾把手轻轻覆他眼上:“去吧。”
他双腿挣扎地弹了一下,深可见骨的血手紧紧抓住叶雾的手,喉咙里发出最后短促的悲鸣。
温热的鲜血落下,滴在叶雾手背上。
——
赵小公子的葬礼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他被放置在一个小小的棺椁里,陪葬的是他喜欢的一个纸□□。
赵大人一夜白发,身型佝偻地像是八旬老人,精神气也被掏空,好似魂已经随着儿子消散了。
“赵大人,节哀顺变。”黎霖叹了口气。
赵里苑跪地叩首,清泪顺着枯槁的脸上滑落出来,竟有些泣不成声:“多谢殿下来看小儿……小儿借殿下福运,来世一定平安喜乐……我这痛苦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
一路上纸花飘摇,小孩子欢笑声不觉入耳,他低声哽咽越发难过。
傍晚时分,叶雾吃罢饭,抱着一篮子葡萄坐在池边乘凉,池子边种了薄荷,鲜少有蚊蚁,他吃着刚从井里捞出来的葡萄,葡萄皮吐出来喂鱼。
他裤腿撂得高高的,一双长腿在池水中踩来踩去,白得晃眼。
“水里有大王八,小心咬你脚趾头。”黎霖在他旁边坐下,他穿了一身白衣,头上的白色发带还未来及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