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走,忽听前头几道破空声。一抬头,只见梅花片片如落雪,有人白袍乌发腾挪间人如鹤起枪如龙奔,花与风之间,银光似练。
谢连衡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原来刀枪之兵戈所代表的并不只是鲜血与战乱,它也可以是雅致的、美妙的、如梦似幻的。
见他进来,止戈便将势一收,枪尖一个横扫收尾,反手当啷掷回架子上,回身朝谢连衡笑了笑,道:“幼珉来了。”
又解释说:“今晨一起,便叫人拉去好一番折腾,梳妆着裳,恁的事多。往常都练,一日不碰便多有不惯,忍不住舒了舒筋骨。”
谢连衡定了定神,其实晕沉沉的,并没有很弄明白她在说些什么,不过还是努力地回了句:“无碍。”
止戈道:“那我便去后头沐浴,劳幼珉等我一等。”
什么?
沐浴。
……沐浴?
谢连衡一下清醒了些。
那边止戈刚要进屋去,忽然又回过头:“你几人是干什么的?”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后,谢连衡回头看去,见是那两喜婆和喜童。他们见谢连衡来了,就壮着胆子跟在他后头进来了。
不等这些人回答,止戈便自己道:“哦,我知了。喜婆,喜童?”
两个婆子陪着笑连连点头,正要说话,就听止戈说:“出去罢,此处不用你们。”
两婆子脸色顿时僵住:“………”
犹豫了片刻,一个小声道:“这……殿下,您还未吃这子孙饺子呢。”
又看了眼两个喜童:“还有,童儿们的谷豆也还未撒。”
止戈听了,瞅她手中那盘子一眼,问道:“饺子?生的?”
喜婆:“是,是。殿下不知道,就是要生的才对。”
止戈:“你自去吃罢。”
又看向两个喜童。这两童儿不知是哪家的,都是三五岁模样,生得玉雪白嫩、珠润可爱,胳膊上挎着两篮子,红布底里头搁着些花生红枣桂圆,作“撒谷豆”用。
新房里,童儿滚了床,再把谷豆撒在床上,取个多子多福的吉利。
止戈:“这些撒了有个甚么用?无端耗费,还硌人。赏予你们吃了,快走。”
喜婆:“………”
喜童:“………”
几人俱是无奈,但都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也,也不敢多劝,只得退出去了。
止戈沐浴去了,谢连衡一个人在院里站了站,朝前头的婚房走去。
远远便见门前左右各有八根十余寸长金箔红烛高燃,门上双红囍字,绯缎铺地。
两个青衣婢女正从屋中退出来,迎面见了谢连衡,齐齐行礼道:“见过驸马爷。”
谢连衡点头。与止戈相识一年有余,这两位他自然早已熟悉。正是青画青舞,还有另两个青歌青书,是公主府中的四位大丫头。
他在屋门口略作徘徊,就听身后一道低低惊呼,声音听着是青画。
她叫道:“哎呀,怎么地上又有一个坑?”
接着是青舞的声音:“还能怎么,自是殿下砸的。你啊,还是缺些稳重,明早叫人来换过就是。”
谢连衡:“………”
被两人这么一打岔,他心头的紧张倒是消散许多,于是深吸一口气,提步朝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