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他在学校外面租住的一居室。 许悠收拾着眼睛红了,她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决定把她接走。 “要是爸爸发现了怎么办?” “不用怕,养你的是我,不是他。” 她没了声音。 许蔚然帮她把衣橱里的衣服拿出来,拿到最下面的一格时他停住了,那里有一幅他的水彩肖像。 “——你画的?” 许悠心里咯噔一声,低低说:“不是,同学画的。” 她以为他会问些什么,比如阮姝是谁之类的,但他没再说话了;他不知道那幅画是阮姝特意送给他的。他细细看了一会儿,把画放到一边,继续整理东西。 “哥,这个要带走吗?” “你想带就带。” 许悠陷入了纠结当中,按她原本的想法她绝不会带走的,现在被他看到了,不带走好像又不太好。这样的犹豫落在他眼里就有了另一种含义,他轻笑说:“以后你每天都会看到我。” “……你不用去国外了吗?” “项目前天就结束了。” * 许悠最后还是带走了那幅画,不是因为出自阮姝,而是因为画的是他。临行前她给王阿姨她们打电话,大意是自己有着落了,王阿姨很诧异。 “你哥来接,你爸同意了?” “……没有。” “那怎么能行?” 见她卡卡壳壳的样子,许蔚然把她端在耳边的手机拿过来,他的声音平静沉稳,说许悠实在不济也会有校舍住,经济方面他有能力承担。后来王阿姨问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他一一答应,用很简短的话感谢她们对她的照顾,随后挂断了电话。 * 庄青的墓在陵园尽|头,背靠着略显荒芜的丛林。 许悠把一束白|色|菊|花放在那里,完成了她的悼念。抬眼时看到许蔚然凝重而有些苍白的脸色,他摩挲了一下墓碑上嵌着的照片,倾|身鞠了个躬,牵着她的手低低说: “走吧。” 她走出几米,脚步又顿住了,回头看向那座石碑,眼里弥漫着厚厚的雾气。她用手背擦去,视线暂时清晰了一些,很快又变得越发模糊起来。 他听到了她喉咙里压低的呜咽,摩挲着她的发安抚: “……以后还会来的。” * 平城。 许蔚然租住的一居室在绿化园区后面一栋半新不旧的公寓,屋子不大但很干净,视野开阔,光线良好,从客厅的大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远景。客厅对面是开放式的小厨房,右边是类似主卧的设计,一扇嵌着磨砂玻璃的门隔开了独立卫浴。 他的东西很少,衣柜的分格只放了一小半,每一格都只有薄薄的一叠,中间的横杆上挂有几件衬衫和西装外套。她打开行李箱,把衣服放进那些空的分格里,心头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仿佛她不是因为之前那些悲哀的事情搬家,而是跟他来平城度假。 许蔚然从附近的超商买回来一些她惯用的日用品,还有一双淡粉色的新凉拖,极|软。许悠觉得东西足够齐备,他也这么认为,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忘记买枕头了。 “你先睡。”他把被子拉起来给她盖上。 许悠枕在他的枕头上,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敲击键盘的声音轻轻响着,断断续续,她记得很久之前在银山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 “哥,你什么时候睡觉?” “灯太亮了?” “不是。” “我马上。” 不多时,昏黄的灯光灭了,室内昏暗下来;她身|后的位置往下凹陷,后背蓦地一暖。 她回头,隐隐看到他被枕沿遮住的轮廓,他躺在旁边,什么也不枕,微光映在那双星眸里,如同映在夜色下幽|深的湖面。 “你怎么不垫个东西?衣服也行。” 他轻轻笑了一声,拉过枕头:“我跟你共一个。” 许悠没说话,算是默认。枕头不长,两人躺在一起就离得很近了,他一手抱着她的月要,另一只手横在她的脖子下,像小时候的每个夜晚他哄她睡觉。 “哥。” “嗯?” “我……我…不是爸爸的女儿,……也不是你的亲妹妹。” 声音渐低,变得有些含混。 他环在她月要间的手越收越紧,“我知道。” “你以前就知道了吗?” “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要对我这么好?”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啊。所以舍不得你。” 他越说越轻,语气温柔,指腹滑过眼尾时她微微闭上眼睛,他的唇贴过来,印在她的额头上。那种又|酥|又|麻的感觉顺着她被碰到的一小片肌|肤传导进来,像电流似的一路麻到她心底。 * 许蔚然休息了两天就回公司上班,每天六点不到就起来,锻炼,洗澡,然后做早饭。他的早餐一般是两片烤面包夹一个煎蛋,还有一杯咖啡,到许悠这里咖啡就换成了牛奶。她不喜欢吃面包,于是他改成煮面条了,像以前一样。 白天他不在的时候,许悠除了准备附中的录取考试,就是看闲书和影碟。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右眼看远处时有点儿模糊,这是近视的趋势,她就不敢再一直对着书看了,每天定时到外面去闲逛。 她去得最多的是楼下的绿化园,时值盛夏,园区东面的栅栏墙上挂满了苍翠的爬山虎,透过葱绿的间隙能隐约看到校园的一角,结伴的女生或男生骑着自行车从那里经过,不时传来几句欢声笑语。 那是许蔚然在读的大学,和中学不一样,虽然现在放暑假,学校里还有很多学生。她心血来|潮|去里面逛,除了面积很大,绿化做得好之外,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食堂很多,外面宣传海报上的食物照片也很吸|引人。当天傍晚他就带她去吃了,她的评价是种类繁多味道也很好,往后两人就经常在食堂解决午晚饭,吃完再沿着河岸散步回来。 小区的保安没有见过许悠,但记得许蔚然年纪轻轻就挺|拔英俊,看他牵着个小姑娘回来,年纪不过十四五的模样,说是谈恋爱又实在太小,就好奇问:“这是谁?” “我妹妹。”他答,转向许悠介绍:“这是姚叔。” “姚叔好。” 她的声音又脆又甜,姚叔听得直点头。 “好,好,——兄妹俩都生得好。” * 这天晚上许蔚然没有事情要办,他散步回来就直接去洗|澡了,她窝在床头,用他的笔记本看电影。九点多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她正准备代替接听,却发现是许思音的视频通话邀请。屏幕上刺眼的三个大字让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拿着手机的手也开始抖了,慌乱中滑错键,屏幕没有返回主页,反而显示出“正在连接”。 她“啊”的一声就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那边已经接通了,许思音奶声奶气的童音传出来,嚷嚷说: “哥哥,你好多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 “我怎么看不见你?哥哥,你那边停电了吗?” 浴|室的水声一时半会儿没停,也不知许蔚然听没听到。对现在的许悠来说,许思音和许成周没有什么差别,她哆|嗦着把手伸进枕头底下,摸索着摁住关机键,关机的提示音悦耳无比,室内暂时恢复了平静。她把手机拿出来放到一边,决定直到许蔚然从浴|室出来都不要再开机。 然而并没有持续多久手机就自动重启了,许思音的视频通话请求再次传来时,她对着发亮的屏幕惊慌失措。好在这她回没有滑错键,她拒接了,紧接着许思音又打来了三四次。 连续的拒绝让对面的女孩子异常生气,她扁着嘴都要哭出来了,给许蔚然的QQ发了好几条消息,问他为什么故意不接她的电话。温琳也发短信过来,问他在做什么,是不是很忙。 许悠看在眼里,又是害怕又是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