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悠开始失眠。　　　　她搞不懂自己的那种感觉是怎么来的，一想到许蔚然她就控制不住地高兴，看到他时心跳也变得很快。她从小就和他亲近，在他面前她总是极放松的，有时候还会和他顶嘴，现在她却像中了邪似的，分不清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心痒些什么。　　　　门缝下还有淡淡的昏黄光亮，她清楚地听到他们在外面交谈，关于专业实践和工作的，还牵扯到一些陌生的名字。许蔚然让他们把声音放低些，她就听不太清晰了，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面，她的好奇心远不止于惊讶自己的奇怪变化，更多的是对他的格外关注。　　　　后来他们提起了她，说她很可爱，但是太小了。　　　　许悠回到床上，脑子里反复回想着余莎莎说的话。　　　　“知道吗？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我们六年级就基本知道了。”　　　　*　　　　隔天。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他们到了北海。汽车驶过滨海路，在靠近浅海的空地那里停下了，一下车就有咸咸的海风扑面而来。　　　　度假酒店坐落在在距离海滩数百来米的地方，从窗口可以清晰地观看到海岸的景象。登记是两间双人房，施宇和孙颢住一间，许悠和许蔚然一间，但装潢和她之前在银山住的完全不一样了，简洁到几乎禁欲的布置，房间里放的不是大床，而是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个方形的矮柜，上面有台灯和电话。地上没有地毯，是黑檀色的木地板，除了一次性拖鞋之外，只提供了两双男人的塑料拖鞋。　　　　他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带的凉拖给她换上，拿了干净的衣服去浴室洗澡，说要休息到下午三四点。她站在落地窗那里眺望海滩，入目的是相接的海和天，一顶又一顶白色的遮阳伞，低矮的靠椅，形形色色穿着泳装的人，他们中的一部分正在打沙滩排球。　　　　服务生按响了房间的门铃，递给她一个果盘，说是赠送的；她接过来放在床头，一边吃一边用他的笔记本玩游戏，约莫过了十分钟就卡在一个BOSS那里没法过去。正头疼着，他的QQ传来信息提示，一个叫容鸢的女生给他发了两张满是英文字符的截图。　　　　“这样了怎么办？”　　　　许悠大概知道那是编程的界面，error显示运行出错，别的就一窍不通了，哪里看得懂。不过这个女生的用作头像的照片很漂亮，在第一时间就吸引了她的目光，点开放大以后，美艳的程度也丝毫没有减少。她欣赏了一阵子就准备关掉，对方又发来一条消息：“你到北海了吗？”　　　　这句话点燃了她的好奇心。她把移动到对话框右上角的鼠标挪走，翻开之前的聊天记录。昨天，前天，再之前，几乎每天这个女生都会找许蔚然，他回答了她的问题之后，她又会问他类似的事情，还问他要不要一起吃饭。　　　　许悠的胸口抑制不住地发起闷来。她继续查看容鸢的个人资料——　　　　19岁，平城，和许蔚然同龄同年级，都是T公司的实习生。　　　　*　　　　许蔚然刚从浴室出来，她就慌张地把一些页面给关掉了，只剩下游戏界面大写的LOST。她把笔记本往旁边推了推，盯着他清爽的模样看了一会，想了想还是道：“刚才有人找你。”　　　　“谁？”　　　　“容鸢。”　　　　他随意地点点头，在她旁边坐下来，好闻的香味淡淡散逸开，他拿过笔记本：“输了？”　　　　“我打不过。诱惑和反伤特别多。”　　　　“我帮你。”　　　　他的操作异常灵活，打了五六分钟就去了二血，最后一血很快就搞定了，还爆出一件属性特别好的装备。许悠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她兴奋地把那装备给角色穿上，没一会儿嘀嘀嘀的声音又响了，还是容鸢的：　　　　“在忙？”　　　　这次他没有忽略，只是侧身示意要回复一下信息。许悠怏怏然让开位置，躺到一旁，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她眼角的余光注视着他的回复，和之前的聊天记录一样，他简短地回答完那个女生的问题，就把对话框关掉了。　　　　“困了吗？”　　　　许悠点点头，他就拉起被子贴着她躺下。单人床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拥挤，但翻身还是会受到限制，她刚转过来就被他搂到怀里。　　　　“睡吧，睡醒了带你去海边玩。”　　　　*　　　　午后的阳光相对和煦，不像正午刚过那会儿热浪灼人。成行的椰子树下面有一个白色的小房子，贩卖小吃饮料以及下海的装备。许悠没有泳衣，在架子上选了几件她小时候惯穿的连体的那种，试穿出来的夸张效果让许蔚然眉头紧皱。　　　　“小姑娘这身材，不穿比基尼可惜了。”　　　　“那个太露，不要。”　　　　“上衣下裙分开的也有，这样的，保守一点。”　　　　老板娘指了指另外一边的架子，许悠看中了一套白底蓝花的泳衣。上衣是背心的设计，有一层一层的百褶，她穿在身上宽度足够，该遮的部位都能遮住，下面是百褶的裙裤，腰处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　　　　她对着镜子照来照去，表情很满意：　　　　“我就要这件。”　　　　许蔚然没说话，只是把她拉过来调整了一下带子，确定从上面也不会再看到，才走到柜台前去付账。他只穿着一条泳裤，露出上身清瘦结实的线条，往下是笔直修长的腿，和初中那时的单薄迥然不同。她看得发愣，连他过来都没有移开目光。　　　　“怎么了？”　　　　她有些仓促地摇头。　　　　*　　　　施宇他们拿着冲浪板从店门外经过时，许悠正在等他去对面的饮料店买烤玉米和椰子汁。她身上披着张大浴巾，裹得很严实，过肩的发披下来，看上去很乖。　　　　“先去海边玩吧，你哥至少要排二十分钟队。”孙颢建议。　　　　“他找不到我怎么办？”　　　　“有休息点的，就在那里。——你放一下浴巾，这样包着怎么玩？”　　　　许悠听了心动，就跟他们去沙滩休息点了，那里有一顶白色的大遮阳伞，下面摆着小圆桌和四张靠椅，他们定的位置。她把浴巾往其中一把椅子上挂，褪掉凉拖，兴奋地跟着他们往海边跑。　　　　被海浪淘洗过的沙子又细又白，踩在上面十分柔软。走到海的边缘，就有浪潮一波一波地涌过来，拍打在他们的脚面上，周围的细沙随着海水的涌动带来带去，双脚被摩挲得酥酥麻麻。　　　　*　　　　许蔚然回来时不见她人，伞下胡乱挂了条浴巾，还有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的凉拖。往浅海那边看，她正跟施宇他们玩得高兴，似乎已经忘记他的存在了，他连喊了几声，她才回过头来。　　　　“我教她游泳。”　　　　许悠听得这句，手腕就被他抓住，他拉着她走往远离施宇他们的方向去了。她只好跟着他往深处走，水面盖过她肩膀的时候，才堪堪到他胸口。他向前一钻就扎入水中，动作熟练得像一条海里的鱼。　　　　她看了看他，又看向之前那边，没等她从冲浪的人影中分辨出什么，他就从水面里探出头来，不太高兴地唤她：　　　　“过来。”　　　　*　　　　她胆子极小，因为她不会水。以前她学过踩水，五六年不接触早就忘光了，海面又不像游泳池那样平静，浪潮一阵接着一阵。每当她预感那海浪只会摸到她下巴的时候，潮水就打脸似的扑过来淹没她的脑袋，摇曳几秒钟才慢慢退下。　　　　许蔚然抓着她的手腕，让她通过控制双腿踢水来让身体上浮。她在水比较浅的地方还表现得可以，见他越往深处走就越害怕，她横在水面，身体被浪潮推来推去，像一艘摇摇晃晃的小船。　　　　一个高高的浪打过来，她紧张得要叫，才张开嘴就一连喝下好几口咸涩的海水，呛得眼睛通红，鼻腔又涩又辣。好容易等潮水退下，她紧紧抱住了他的脖子，叫喊道：　　　　“回去，回去。”　　　　他答应着抱她朝浅海走去，哄她松开，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松开，双腿夹着他的腰不放。他走到中途就停了，身体控制不住地紧绷。　　　　许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个硬硬的东西硌在她小腹那里。她无意识地伸手去抓，还没碰到手就被他捉住，反剪在她背后。汹涌的海浪淹没了他微哑的声音，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似乎听到他的心跳声了，很清晰，和海面涌动的节奏融合在一起。她和他中间被隔开一点距离，海水没到他肩膀，再渐渐落回他胸口。她心里咚咚地打起鼓来，问他为什么不走，他抿着唇面无表情，只是不许她再动了，扣着她的手一言不发。　　　　海浪的呼啸渐渐变小，他低低呼出一口气，往浅海大步走去，把她的身体托起来放到礁石上。　　　　“哥？”　　　　“……你抱得太紧了。”　　　　*　　　　后面的十多天，他们去了秋城所有著名的观光景点，晚上回来就在海味城里吃海鲜。临离开的前一天，许悠的例假忽然提前，他跑了一趟药店，没找到她认定的那种止疼片，凑合的新药效果一般，她只得闷在旅馆玩游戏。　　　　“今天要去银津扫货的，你们真的不去？这次不买，再来一趟就麻烦了。”施宇说。　　　　许悠：“那里有什么？”　　　　“什么都有，不止是特产。秋城的珍珠不是很不错吗？”他转向许蔚然，“至少买些纪念品吧。”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许蔚然也回过头来看她。她点点头说：　　　　“哥，你去吧。顺便帮我买条裙子。”　　　　那天他们全凭手机联系，进商场之后他就开始发照片，她不能亲自去试就只报给他尺码。当天晚上他买回一条极漂亮的橘粉色连衣裙，一字肩设计，穿在她身上窈窕玲珑，只是锁骨下稚嫩的曲线若隐若现，看得他青筋直跳。　　　　她提着裙摆转了一圈，高兴地说：“好看！”　　　　“不好看。”　　　　“我觉得很好看。”她满心欢喜，转身就要开门，“我去给施宇他们看。”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