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关照让许悠受宠若惊,她一遍遍不知所措地向她们表达感谢。冰箱里的食物临近除夕都有没吃完,还好许蔚然回来了,他把多余的年货送给邻居和租书店的老板。老爷爷高兴之余,免费租借给他们十几本书和一盒影碟。 深冬季节,苏城的天下着大雪,纷纷扬扬仿佛没有尽头。许蔚然走在前面,一手抱书一手牵许悠,渐渐就感觉她越走越慢了。他回过头,她正弓着背,脑袋垂下去,那盒影碟被她紧紧地摁在肚子上。 “怎么了?” “我,……”她喃喃,有些难以启齿,“……我好像尿裤子了。” “家就在前面,再撑一下。” 她松开他的手,站了几秒钟才犹犹豫豫地挪动双腿,越走越感觉裤子湿得厉害,下腹刀绞似的痛得她都冒冷汗了,她停下来,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哥,我走不动了……疼。” 他被她这副虚弱的样子吓到,把书往楼下的仓库一放,抱起她就大步往家走。她眼前开始发花,那感觉就像低血糖时眼冒金星。等视线彻底恢复清明已是几分钟后,她在卫生间里脱掉裤子,看到一大片的血。 初潮。 难怪她怎么都不能憋住。 等许蔚然把搬回来的书放在玄关的矮柜上,她已经蹲在地毯旁边一动不动了。他摸摸她的额头,碰到一手的凉。 “还疼?” “那个来了,第一次。我想去超市……”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人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说完“我帮你买“就拎着钥匙准备出去,想了一下觉得不行,又扶她窝到沙发那里,从卧室拿来一张毛毯把她裹住:“你躺着不要乱动。” 然后他急急地出去了,脚步声渐去渐远,却在某个拐角停顿一下又折上来,气喘吁吁地把门打开。 他把钱包忘了。 她呆呆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家里乱转,脑子里一闪而过是乔冉她们相关的讨论。她说:“要棉的,纯棉的那种。” “……嗯。” * 许悠无师自通地把卫生巾贴到内裤上。后面的时间里她都抱着汤婆子在床上睡觉,仿佛一个正在坐月子的女人。课本上的生理内容她还记得,知道这样的情况大概会持续多少天,阮姝也不止一次地在她面前喝过红糖水,但她周围的女生似乎都没有她疼得这样厉害的,像是一只刀子在她肚子里剜来剜去。 她给苏楠打电话求助,苏楠说可以吃止疼片,吃完之后就一点也不疼了,这让她极为心动。当时她已经疼得有些恶心了,许蔚然叫她去吃饭,她撑着被子坐起来说:“我要吃止疼片。” 他原想说吃药不太好,看到她苍白得纸一样的脸色,他又说不出来了,默默出门去买药。许悠拿到那个小瓶子的时候激动得眼睛都在冒水。当天下午她就恢复了活力,整个人像吃了仙药一样蹦来蹦去;但药效持续到半夜的时候就渐渐消退了,她从一个被人开膛破肚的噩梦里面惊醒过来,难受得冷汗直流。 许蔚然已经睡着,她悄悄地坐起来,准备摸一片药来吃,却没有找到,不晓得被他放到哪里去了。她忍疼忍得想哭,室内空气又冷,她就钻过他身上的被子去翻另外那边的床头柜。 那是个很难形容的姿势,他睡着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横在他胸口,呼吸都变得有些费劲。许悠好容易看到一个眼熟的塑料袋,正要伸手去抓,他就被她弄醒了。 “你在做什么?” “疼,要吃药。”她哼哼唧唧地说着,拼命把胳膊往那个抽屉伸去。 许蔚然有些无奈,他拍拍她的背:“你先起来,我帮你拿。” 许悠撑着床面移回原来的位置,他翻开被子下床,把瓶子放到她手里,然后去接热水。回来时发现她把药瓶子收起来准备睡觉了,床头桌那里有一只空的保温杯。 “吃过了?” “嗯。” “这水不凉?” “不凉。” 灯关上了。 许悠还不知道喝了冰水会怎么样,只感觉药效没有下午那样好,肚子一直隐隐作痛。她侧着身子搂着汤婆子,仍旧没有办法入睡,而汤婆子那种温温的暖意已经不足以缓解她的痛苦了,后背一阵阵地出冷汗。 他平稳的呼吸在她听来煎熬又羡慕,她咬着牙翻来覆去地忍了一阵子,没有好转,疼痛反而越演越烈。她又开始怕死了,可她连哭的力气都没有。她扯了扯他的睡衣: “哥……” 接连唤了几声许蔚然才睁开眼睛。灯光下她额头全是冷汗,小脸苍白得骇人。 “我疼。” 他披上外套,倚着床头靠坐起来,移走中间的汤婆子,把她抱到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给她揉肚子。他的手特别暖,掌心在她下腹那里画着圈慢慢按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她才稍微缓解了,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 “好些没有?” “好了一点。” 他不厌其烦地慢慢揉着。她渐渐困了,他则是忍着不睡,轻轻打了几个呵欠。她下滑的身体支撑不住地往他身前倾侧而去,他无意识地把她往上托了托,隔着衣服触碰到某个异常柔软的位置。她长得比他想象的要快,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平板板的身材了,这个念头像惊雷一样把他弄得彻底清醒过来。 低头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他小心翼翼地扶着合适的地方把她放回床上,一种莫名的冲动像野草一样在他心头疯长。他克制地在她脸颊亲了亲,起身去卫生间。 * 许悠直到正午才醒来,她是饿醒的。家里很安静,她往身侧看去,许蔚然还在睡。这个发现让她有些吃惊,仔细回忆才想起她前夜接连把他弄醒两次,折腾的时间不少,往常他都是早起的。 她坐起来摸摸肚子,昨天疼得特别厉害的地方已经消停了。他背对着她,掀被子的时候她看到了他微微褶皱的睡衣一角,动作就放慢下来;她轻轻凑过去,把他的衣摆往上面拉。 但没等她看到伤痕,他就醒了,理着衣摆转身过来。两人怔怔地对视了几秒钟,他拍开她的手说:“不要乱动。” 接下来的一天两人都非常尴尬,许蔚然不小心触碰到她的目光时会极不自然地偏开视线,许悠则像被捉住的贼一样脸颊烧热,心里砰砰直跳。他一定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情,趁他睡觉时偷偷拉开他的衣服简直是无耻下流。她觉得有必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每当他仓促地调转目光时,她就没有勇气说出口了,之前思考出来的措辞全都转化为他对她评价的猜测。 好折磨人。 她只好等他主动提这事,她想象着他语重心长的口吻,但是迟迟没有。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了,她清了清嗓子说: “我不是故意拉你衣服的。之前爸爸打你,我想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他放下碗,盯着她,眼神有些暗有些深。而后他的声音忽然变得特别温柔:“他不打我。” “去年元旦去银山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后背有伤。” “那时我跟他吵了点架,因为出国的事。现在不打了。” “你来这里这么多次,爸爸都不知道吗?” “他自己的公司就有一堆事情要忙,没那么多空的。回家又要陪许思音——她八岁了,比你那时候还要难照顾,吵得很。” 许悠吃吃地笑。 他随手把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摸着她的头轻轻说:“妈妈有回来过吗?” “没有。”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在她回答之后他的目光落在桌沿凝住了,那是他专注思考某件事时才会流露出来的神情。他安静片刻,给她盛了一碗鱼汤:“再吃点。” * 许蔚然走之前被她问很多有关平城学校的事情,比如S大在哪,平城的中学在哪,大学中学离得近不近,他们家离学校近不近,诸如此类。他只当她想去平城,详详细细地回答了,说平城最好的中学是S大的附中,就在S大旁边,他们家离平城一中比较近。 许悠听完之后就开始给阮姝发短信,问她上哪个中学,阮姝却一直不回复,打电话也不接。到开学报名时,许悠在班里见到了阮姝,才知觉她没有转走。 “……平城中学的教材和苏城相差很大,我去了可能跟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