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用。”
只可惜,林柿并不吃这招。
抱起公文包,便推开车门飞速下车,所谓的场面话,亦充其量,不过隔着车窗补充一句:“这里线路老旧,停电也都是常事,过两日,我找物业来修。”
她说着,提起个礼貌笑脸。
不着粉黛的脸上,黑眼圈同发白唇色一见分明,倒莫名有种病美人般凄美。
聂晋勋看得一愣。
“但我总觉得今天……”
今天感觉不太对劲。
那寥寥数字堵在喉口,却又一如既往,被对方毫不留情转身即走的背影湮灭——她就是这样。
宁可固守,绝不将就,不给任何希望,否则,或许连朋友都做不成。
沉默片刻。
那豪车到底绝尘而去。
另一头的林柿,却还只徘徊在一二楼之间,扶着扶梯把手,一步步往上挪。
又累。
又怕黑。
尤其是,想起回家后又要面对许慧娴责怪的嘴脸——自打她去看过一次某人,回来后,阴差阳错被逼得坦白,母亲对自己便再没有什么好脸色,只会抱着手生闷气,问什么都不回答。
如谢久霖和她,或许罗密欧与朱丽叶都不外如此吧?
她不由摇头苦笑。
好不容易爬到五楼,斜靠在门前,低头在包里翻翻找找。
钥匙串是好找的,摸到便叮当作响,再加上她包里东西本就不多,随意翻了两下便摸到,只是锁孔难找,当即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调出手电筒程序——
盈盈暖光恰照在斜对面楼梯,映入眼帘,却是一双灰色运动鞋。
或许原本是白色。
她直至这时,竟还天马行空的想。
这款式她曾见过,理应是白色,只是被沾得脏了而已,连带着那人的袜子上也都泥斑点点,名牌亦被穿成地摊货,显出股肉眼可见的窘迫潦倒。
“姐姐。”
下一秒。
“你总算回来了。”
那灰鞋却动了。
熟悉的声音叫人毛骨悚然。
她顿时毛发竖起,双眼直瞪。今晨才写完的报纸头条,文字画面瞬间如电影映画,在脑海中走马灯般上演。
天才的陨落。
三十七刀。
刀刀致命。
“姐姐。”
头皮发麻。
她瞬间惊叫一声,拔腿就跑——
“我是昌仔……”
“你走啊!”
“我是昌仔啊,为什么要让我走?姐姐,你以前说的,无论我遇到什么事,你永远是我的姐姐。”
手腕上粘湿的触感,无法挣脱的力气,让她不得不回头。
却只拼了命般,凭借求生的本能,不断掰扯对方的手指。
不能叫骂。
不要激怒。
冷静,可是——
“聂世昌!!”
落在地上的手机,手电筒灯光照到他脸。
是血迹。
几乎呈喷溅状的血迹,毫无擦拭,挑衅般留在他脸上。
白净文秀的小脸,于是红白辉映,透出一种近乎诡谲的美。
一瞬间,种种联想在脑中轰然炸开。
“聂世昌!!”
那一刻,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
竟能活生生揪住个成年男子的衣领,甚至将人猛地按倒在地,字字泣血,目眦欲裂:“该死!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说!!”
“我什么都没做。”
聂世昌看着她。
一种近乎病态的依恋感,让皮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温馨暖意。他甚至笑了笑。
“只是我没地方可去,所以来找你妈妈一起吃饭。”
“她看见我就好害怕,我说了,我不会伤害她的……她为什么不信?害我只好绑住她。”
她的手指猛然收紧——
“但是你放心。”
聂世昌急忙说,像是安慰:“你放心,她是你妈咪,我一定不伤害她,我也很爱我妈妈,我知道你的感受——还好,还好我真的很幸运,就像老天爷,都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
“我们吃饭的时候,久霖哥来了。”
谢久霖?!
林柿满眼不可置信,“你……”
“他来得刚刚好,我请他跟我一起叙旧,他不愿意。他总是这样,看起来像是所有人的救世主,其实谁也救不到。我看到他就难受。”
聂世昌皱了皱眉毛,“再加上你妈妈不准打电话叫你回来——所以我只能跟他们说,那这样,每过一个钟,我就要划人一刀。不是划他,当然就是一直哭、哭个不停的阿姨了。”
他说着。
像是忍俊不禁,又低头笑了。而后忽的抬头,附在她耳边。
仍是喊着那句一成不变的:“姐姐。”
他说。
“姐姐,你知不知道,你回来得真是好晚……要不是你,我早等得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