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微凉,星斗闪烁,窦姝站在凉风中等候,不远处的茅厕中,不时传来几声痛苦□□。抬头望望天际,通过星斗转移,猜测已过半个时辰的时间,没想泻药威力竟如此之大,袁绍方才也进去了,不知两人在里面以何种方式相对。 若是搁在以前,完全无法想象,袁绍竟会做这种污秽不堪之事。对窦姝而言,光是那从茅厕传来的幽幽臭味,就已足够让她倒地吐个不停。而今,袁绍竟已撑十分钟之久,实属让她刮目相看。 不多时,袁绍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脸色苍白的大人,腹泻看起来并未消减。窦姝正欲问袁绍现今何如,便见这大人忽地脸色巨变,弯腰捧住腹部,作势又要回转到茅厕中去。 这已是今夜的第三次了,袁绍估计也被折腾得厉害了,整个人也如刚刚虚脱完般,干脆不再打击,任凭那大人哎哟哎哟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扶着墙再次走进了茅厕。 窦姝见袁绍朝这边走来,脸色难看,便忍不住打趣道:“本初,怎么不进去了?看这大人的模样,实在让人担忧,万一不小心掉进去了,你的洛阳梦可就破碎了。” 知她是打趣,袁绍干脆便不搭理,只高声喊了句“大人,我去叫这附近的大夫过来,您再忍痛支撑一会儿。”得到里面蚊子一般的闷哼之声,便可算作答应了,袁绍抬了抬下巴,朝窦姝示意,二人便背离茅厕,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走去。 “果然如我所料。”袁绍冷冷一笑,擦着手道,“与我猜的八九不离十,他是宫中的宦官,大概是小黄门一阶。这果真是场鸿门宴。其根本目的,便是要找一个得力干将,也安排进宫中当太监,为他任劳任怨地卖命。你的故事编得很好,想必他也对故事中那个孝子满意极了。” 窦姝心知肚明,今日主要仍得益于袁绍事前的恰当分析,才让他们成功抓到这只从洛阳来的丧家之犬的心思,有了突破的口子。 “方才他的一席话,不知是真是假。然而从神态来看,又不似信口杜撰所言。他虽可恨,但也不无道理,尤其察举制,说得一言不差。家中时常有从乡下地带来投奔做门生之人,他们虽才华横溢,但无家世亦无背景,父亲偶也有中意之人,最终却在稳固朝政上败下阵来,所荐之人多为亲眷或是其他在某方面有益窦家之人。”窦姝道,“或许他曾确如自己所言,是个怀才不遇的赶考书生,然而他的心性在这条求学路上逐渐偏离,最终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仔细想想,他身上是有许多宦官的特征,身材矮小瘦弱,说明从小发育不全,应是面前未长全时便到了宫中做太监声音尖利偏细,行为谨慎得过分拘谨,皆不像正常男性所做之事。”袁绍道,“恐怕其言过多美化自身了,要我看,不过是个贪图捷径,心比天高又愤世嫉俗之人罢了。这类人通常喜欢用人世不公平为自己找借口。” 窦姝点头道:“不管怎样,他今日必如你所说,想来个先斩后奏,将人骗到宫中做了太监后,一切都便都由他掌控。这般恶行,只要一想起,便会想到宫中几百名太监,当初哪个不是家中继承香火的苗子,有的竟是被这种行为骗进宫来,就让人不胜唏嘘。我们一定要将这人的真实面目拆穿,还虎牢关一片清静。” 袁绍点点头,二人走出了没多久,夜风忽然变大了些,无人的道路显得格外寂寥空落。忽地,眼前一身影制止了他们前进的道路,走近一看,是一士兵模样之人,见状已在此等候多时。 二人互望一眼,皆不明眼前此人来意为何,便不由自主地同时放慢了脚步,警惕之下细想着接下该如何脱身。没想,这人却于他们之前开口,“二位便是本初,季书吧?”” 这人何知我们名字?此刻,袁绍窦姝的心里回荡着这样一个问题,对面前之人心存警惕,不便立刻开口,反想再观望片刻。谁知这人却忽然激动起来,左右一望,压低声音道:“此处不便说话,请二位随我而来。你们不必紧张,我并无恶意。只是有要事相托,此关虎牢关未来,事态紧急,找遍虎牢关现居之人,左右查探之后,仍觉二位看来最为可靠。” 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尚不清楚其用意,不可轻举妄动。窦姝与袁绍眼神交流之后,如此决定,便未立刻行动,那人见他们如此警惕,恐怕也是哭笑不得,一时犯起难来,竟不知如何是好。 袁绍眉毛一皱,全因听闻耳边有摩擦的脚步之声,神色顿时变得严肃,全身肌肉开始紧张,进入了备战状态,身边二人也瞬间了然此刻形势,三人颇有默契地背靠着背,围成了一三角圆形。 至少五个士兵打扮之人,将他们团团围了住,为首之人赫然便是他们下午教训那人,待袁绍看清他的面容,便不由得轻声笑了起来:“原来是你。下午教训得不够,现在还想继续么?” 在此等严峻情势,袁绍态度竟仍能如此轻狂,这着实将这人日得不轻,当即破口大骂道:“莫要得意了,也现在,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然而还未动手,眼睛一转,看到多出来的第三人,立刻轻蔑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你啊,自诩为正义的人士。你们那位大英雄在哪儿呢,自从大人来了之后,刚开始还有点儿动静,吵着要将大人赶下台去,现在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了?” 这窦姝身边之人,明显是忠厚老实之派,不及这人口齿伶俐,一时涨红了脸,似是找不出反驳之话,这让那占了口头上风之人愈发得意狂妄起来。 袁绍见状,便道:“莫要与他言,直接动手。”这话仔细琢磨了,方知是说与这第三人听,顿时高涨了这人士气,三人难得齐心合力,不约而同大喝一声,由袁绍处先打头阵,竟是一脚便将最近之人打趴在地,空中一记帅气的飞旋腿,竟让众人一时看傻,谁曾想,这看来弱不禁风的书生,竟有如此高超本领。然而,这还未使出袁绍的三成功夫。 袁绍的头阵便取得极大胜利,窦姝与身边人也不甘示弱,纷纷大喝一声,上前一步,如破竹之势般几下便将附近几人制服,速度之快用力之猛当真让人哑然。 “大家莫慌,我们人多,胜利终在我方!”围人中隐约传出了这么一声,估计连说话人自己都毫无底气,这说出之话竟是十分的中气不足,使人一听便知,不过是绝境之时的自我安慰罢了。说来也让人百般无法理解,明知双方实力差距如此之大,为何还要自不量力地赶着前来送死? 只听“啊”的一声,那说话之人已被袁绍用脚架在脖子之上,瘫倒在地无法动弹,此狼狈之相比起下午来可谓过犹不及。袁绍居高临下地挑着眉毛:“如何,你可还有话说?” 此刻,这原本围圈之人见对方气势恢宏,本来便是群偷懒不习武之人,原想着今夜这么走走过场便有钱拿也是不错,谁料到钱未拿到,竟还被狠狠修理了一顿,一有逃跑机会,这个关头,就大难临头各自飞了,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了他一人,可谓十分凄凉。 然而现已成大局,只能说他当真无眼力,遭受下午那样屈辱之后,竟还想着报仇,不知说他胜负心切还是愚蠢至极,总之现在的下场都是个人咎由自取。 反倒那老实人,对他们的劣行颇为不敢苟同,认为有伤大雅,然而人是他们打跑的,自己虽也出了计,可武力的差距他还是心知肚明,便也只在心里默默地想道,嘴上并未多说,毕竟接下还有要事相求,另一方面正也说明他确实找对了人,这二人绝非等闲之辈。 三人扬长而去,便只剩下全身赤条之人屈辱不堪地被忽绑于路边房舍间的大树之上,这手法正是他们初次见面,对客栈那帮人所用之法,如今想来竟又不约而同想到这一惩罚方法,也算一种另类默契。 被挂之人嘴被塞着布条,想出声而不能,可谓屈辱至极,仿佛可见次日清晨太阳出来之时,虎牢关众士见此人这般光景时的嘲笑模样了。也许就此毁了他的人生,然而一切都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若非他们,这之后行经的正义游侠亦会为天行道除此祸害。 再来说这中途闯出的不速之客,对于此人,窦姝与袁绍实在与甚印象,然而方才那不自量力之人的一句话,却让他们颇为在意。这正说明,他是那洛阳来的大人的对立所在? 然而他们尚未问清缘由,这人的实际行动已说明了一切,他领着二人来到一间寻常农舍,这在虎牢关很是常见,并无特殊所在。他在门口敲了数下,从门内走出了一位普通妇人,肤色尚为白皙,眉目也算清秀,两人显然相识,这人一间妇人,便是一声“大嫂。”这倒让后面跟着二人吃了不小一惊,原还以为是他妻子一类人物,既起大嫂,便说明此行目的,是来拜访这屋的主人。 果然如他们所料,这大嫂见了来人先是小小吃了一惊,未曾想如此深夜还来拜访,然而复又看到身后跟着的窦姝袁绍二人后,这妇对这二人虽不认识,可从小弟神色严肃来看便也知是有要事来访了,当即了然地点头,转身将她家那口子叫了出来。 这农舍在虎牢关较偏之地,寻常经关之人绝不会注意到此处。再看这农舍,外观虽普通,却整齐有致,房前有一木栅栏,将鸡圈与花园清楚地分开,可见女主人颇有养家糊口之道,生活应朴素却安乐。屋内似乎隐约传来一声两声的婴儿啼哭之声,可见这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在这全是粗老爷们的虎牢关还真是少见。 这尚是一个疑点,不知这家主人是何方神圣,竟能破例与家人同住,另一方面,现虽算是太平年代,可不时仍有动乱,况且这附近多勺且偏,难保没有山贼,这时候,家人反成了累赘,在许多时候会给虎牢关的士兵带来麻烦,这也是他们不带妻儿同住的原因之一。最为恰当的解释,便是这家人并非虎牢关之士兵,而是这附近河内城的居户,然而这可能性十分之小,且不说此地离河内尚仍有一段距程,光就虎牢关本就兵家要地,士兵时常在此处演练,绝非一安家落户的绝佳之地。 然而,当这家主人出来的时候,仿佛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男主人的出现,让这房舍瞬间变得狭窄起来,约莫是由七尺甚至更高,身材高壮,眉目粗犷,即使穿着粗布破衫,仍掩不了他自身的逼人气势,光是就门口这么一站,便夺去了全部的目光,是个天生自带气场之人,而且,从他那包裹在布衫下仍掩饰不住的发达肌肉,便能看出,这气场必与他常年习武相关。窦姝并注意到一点,他的右手有厚重的腹茧,这是长年习剑之人才会留下的茧,这茧竟有一层翻起之皮,足可说明此人最近仍尚习武。 果然,窦姝的这番推测很快得到证实,那人便是口中大哥,在由来人介绍后,原茫然的神色顿时有了了悟,连忙请他们进屋来坐。 进屋,一支长剑果然挂在墙上,注意到窦姝的目光,那大哥仿佛有些无措地搓了手,拿了一块布盖在了上面,起初窦姝还对此颇为不解,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之物,这大哥的反应委实奇怪了些,然而一切都在了解他的真实身份之后真相大白。 袁绍的身材在常人中也算修长高大,然而两人气质不同,加上二人年龄阅历不同,站在这大哥身旁,竟莫名有种娇小玲珑的味道,委实滑稽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