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竟然没有人,赵呆子是出去了吗?白芍在屋内寻寻觅觅,东张西望。突然听见有一间屋子传来人语声,好奇的向前探听,却无意撞到桌角。屋内瞬时安静下来,赵清之仍不慌不忙的说道:“是谁?” “是你。”是安心的语气。 正想转身就走,他的声音已悠悠的从背后传来,白芍见既然已被逮到只好无奈的转头对他灿烂一笑,没想到屋内那人本是躲藏在一侧,见是白芍,三分笑意,三分无奈。 “进来吧。” “哎,王呈,你怎么在这儿?”白芍见是他一脸惊讶,又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不是我打扰你们的谈话了。” 赵清之正想说没有,王呈倒是抢先一步坚定不移的说是。白芍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又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事,认真的道歉。 “没事,反正正事也已经说完了。”赵清之打了圆场,摇了摇扇子,又对她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 白芍有些犹豫的说:“其实,我是想来跟你说,去献舞这件事,我想好了。” 他停住了手中轻摇的纸扇,有些意外的看着她。倒是王呈,没有意外之情,有些遗憾的说:“我就知道你会答应的。” “你怎么知道?”白芍一说出口,又自觉失言,可这就是自己想说的话,复杂的摇了摇头。 “你对萧衍感情那么复杂,我都从青桃那里听到了。”王呈懒懒的斜眼看着她,“既是找你帮忙的份中也有萧衍,肯定会帮他的咯。” 白芍却是摇了摇头,“是也是,却不完全是。其实最主要的,倒不是为了练哥...萧公子。”白芍顿了顿,抬头看了赵清之一眼。又转头看向王呈,盯着他认真的说道:“是我自己想要确认一些事情,那些事情,跟你父亲有关。” 王呈一改眼底懒散之意,眼神凌厉的看向她,“什么事情?” 白芍只是摇头,“这并不会打乱你们的计划的。” 王呈似是猜到什么般,坐正了身子,激动的说:“是为了百合的事情对吧!” 白芍震惊的看着他,似是不相信他竟然猜到她内心的事情。 “哼,你们还真是姐妹情深啊,为了那个才认识几天的女子你就要献身了吗!”王呈站了起来,对她恶狠狠的撂下这话,便气鼓鼓的甩袖离去。 他走出了门口,冷风一吹才有些清醒,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到底是气自己的无能为力,还是气她的不自量力。唉,也是真的不知道。 白芍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那么生气的样子,有些担心。 “别担心,他会没事的。倒是你,王呈他是担心你,才生气的。”赵清之坐到了她的身边。 “担心我?为什么?”白芍回想起他气红的脸,好像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惹他不开心了。担心自己吗?王呈还是有点可爱之处的嘛。 赵清之羽扇微摇,若有所思。 白芍也没打招呼便宿在了赵宅,反正那间厢房也一直都是留给她了的。赵清之似是希望她会来这儿长住一般,留了许多女子的首饰与衣物。与这朴素屋子不搭的是,那些绫罗绸缎一看就知是上等物品,价值不菲。白芍又不是冷血之人,见他在意自己又待自己这般的好,心里对他也是多了一分感动与温暖。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见屋外月色迷人,披了件衣服就出了去。树上有个人影,白芍好生好奇,蹑手蹑脚的走过去。发现原是赵呆子看着月亮在出神,见他神色哀伤,没有平日的岿然决绝,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一般。白芍并没有呼唤他,也静静的望着挂着天际的月亮。 “上来吧。”倒是赵清之见她对着月亮一脸迷茫的样子,笑着对她说道。 “好啊。” 上辈子定是只鸟,上树也犹如鸟雀伸翅展鹏,抖抖羽毛,轻盈的飞了上来,稳稳的落在他了的身旁。却不安的晃动着双脚,这是她的习惯。只要双脚悬空,便会一直来回晃动不停。清之见她只披了一件薄衣衫便出了来,当下脱了外衣给她披上。白芍对他温暖一笑,“做你妹妹一定很幸福,你上回提起过的你的妹妹,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清之似是没料到她会这样问,也恍惚了下,才笑着说道:“或许明天,或许后天。可是现在,我突然不想要她回来了。” “为什么?” “因为我不是个好哥哥,我怕自己照顾不好她,也保护不了她。我想,她现在这样比较安全。” “是吗?那你有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呢?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回来呢?” 清之望着天边,明月洁白无瑕,那么近,又那么远。好像伸手可以触碰,却又是得不到。似是笑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却转头对白芍说道:“没有。也不想问她。我害怕,害怕她说想回来,害怕她被别人利用,被别人当做威胁我的筹码。” 白芍一脸坚定的看着他,“不会的,我相信她肯定不会是个心甘情愿被人摆布的棋子。她是个人,她不是棋子。” 清之摸了摸她的头,微笑让人如沐春风,白芍有一瞬的恍惚,轻笑着倚靠在他的肩旁,“要是我是你的妹妹就好了。” 她的声音非常轻,清之不再笑脸,听了她的话却是若有所思。 只没一会儿,白芍似乎靠着他就这样睡着了。月夜静谧,月光朦胧。有丝凉风轻拂过他的脸庞,他怕她着了凉,又不想叫醒她。这一刻,若是能停留,就好了。嘲笑自己贪恋时光,赵清之将她抱着站了起来,白芍倒是睡得死死的,他轻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仍然没有醒。横抱着她回了她的屋子,盖上棉被又仔细检查了后,才出了屋子。 十岁那年的际遇,那间破败旧庙,溪水潺潺,灿烂笑容,破烂衣裳,孤独而倔强的眼神。萧衍站在窗边,院内母亲正细心照顾那几株开的分外妖娆的芍药。他摊开手掌,手心中静静躺着一颗果核,是什么树的果子,萧衍自己也已经想不起来了。岁月白马过隙,果核已经泛黑腐烂,但他只是知道这是与小番薯一起玩耍时拿回来的战利品。对当时的他们来说,一定是次十分愉快的经历,就算是现在,虽然只剩下些零星模糊片段,看着它,也仍能感受到那份厚重的喜悦之情。他握紧了果核,能够值得怀念的,也就那段十分短暂的,快乐的经历了吧。 张尚柔见萧衍呆呆的望着窗外,唤了他一声,招呼了他来到她身边。 “练儿,你看今年的芍药,开的真好啊。”张尚柔温柔的看着随风摇曳的花朵。“你的未来祖父希望你能去他们府上,和他们一起吃一顿饭。对了,你是不是还没见过郗徽?” “小时候一起玩过,之后再没见过。”萧衍也随着母亲望着那几株芍药,心里默默思量着什么。 “嗯。”张尚柔点头道,蹲下身拾起了地上的铲子,转身背对着萧衍,“这样也好,你与她早点接触接触,郗徽是个文静的女孩儿,肯定很适合你。”说完走向里堂内。 萧衍没有动,阳光如光束般斜斜刺向花坛,妖娆芍药绽放的美丽诱人,角落里却也有不知名的小野花朵朵灿烂,清纯明媚。他站在阳光中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徽儿。” 郗徽应声出来,对着来人浅浅一笑,便害羞的站在了郗绍的边上偷偷的打量着萧衍。 “爷爷。” 女大十八变,依稀记得小时候是个又瘦又黑的小丫头,似乎还问过母亲,自己长大真的要娶这个丑八怪吗?还被母亲责骂了一顿。浅黄衣衫映的皮肤白洁细腻,勾勒纤细腰身若隐若现,玲珑曲线曼妙身材,淡雅妆容落落大方,眼眸明亮闪烁仍能瞧出主人几分青涩。只是那笑容似乎有些莫名的熟悉...银铃般的笑声忽地在耳畔响了起来,练哥哥... 萧衍抛去自己脑中的思想,对郗徽作揖,对上她的眼,三分暧昧,七分惊喜。对她友善一笑,说道:“小姐真是出落的如此美丽,这若是在街上,定是认不出来。” 郗徽也温柔的还以一笑,“公子说笑了,多年未见,就算是见了面也定认不出来。” “小姐说的是。”萧衍笑道。 “坐吧。”郗绍请萧衍入座,轻轻拍了拍身边孙女的手,“你也坐,去,萧公子的边上。” 郗徽听了,既是爷爷说的话,自当是应答了,便婷婷端坐在萧衍边上,却再没转过头去与他相视。 “练儿,我叫你练儿可否?” “那自是当然的,这是在下的荣幸。” 郗绍满意的点了点头,捋了捋胡子对堂下的两人说道:“你们俩都知道,你们的亲事是由你们父母亲打小定下的,练儿,郗徽的父亲死得早,家里只有我和她母亲,所以打小就宠她,若是以后有什么调皮任性之处还望多担待。” “爷爷。”郗徽娇嗔一句,气鼓鼓的看着他。 郗绍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别动气,继续说了下去,“我都是半只脚踏进泥土里的人了,我若是这一走,就留下这母女俩十分不放心,所以,你们的婚事是越早办越好。我知道你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这个事情交给我们大人去办就好,叫你来,也只是想让你与郗徽多熟悉熟悉,多带她出去玩玩转转什么的。毕竟是要成婚的,不要多拘束,练儿,好好照顾她,我可就这么一个宝贝孙女啊。” “练儿明白。”萧衍有些晃神,却仍面不改色的说道:“定护她一生安全周到。” 郗徽本见他怎的心不在焉,却听得他最后一句红了脸,娇羞的望着堂上捋着胡子,眼光深邃的郗绍。 待萧衍告辞后,郗绍把郗徽叫了来,对她说:“你觉得他怎么样?” “爷爷说什么呢?”郗徽还是生方才说自己调皮捣蛋的气,一屁股坐下,不理他。 郗绍走进她,望着院内,“我是问你喜不喜欢他?” “什,什么,喜不喜欢的,人家才见了他一面,哪,哪儿来的喜欢不喜欢的。”郗徽虽硬着嘴巴,但手里绞着帕子,一脸的红晕。 “我可听说这萧衍,经常流连烟雨楼那种烟花之地啊。” 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愣了愣,郗徽才慢慢开口道:“烟雨楼?那不是妓院吗?” 郗绍转过头,笑眯眯的对她说:“所以你可要好好看紧他,等着你进了他的门,就不要再让他去那种地方了。” 郗徽虽是笑着应承道,心里却有些若有若无的思绪在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