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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皇上和本宫说了,要你出席今年的家宴,本宫心里很是高兴,但你是知道的,按照老祖宗的规矩看,嫔位本是不应该出现在家宴上的,皇上想晋你位分,可是本宫觉得无功不受禄,也不好和众姐妹交待,等年后十五之前,本宫再讨个恩典,赏赐众姐妹时捎带着给你讨个大恩典。”    宁嫔低垂着眉头,自然知道这是推辞,也不能争抢,淡淡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无功无禄受大恩典于理不合,娘娘高瞻,妾身先谢皇后娘娘恩典。”原本她对这些位分总是兴致缺缺,从有两个孩子开始,荣华富贵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    打从御花园出来,宁嫔就回了静怡轩,树大招风的道理她比何人都懂,昨日皇上夜宿静怡轩,今日皇后又单独待见,保不准话风就已经穿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小心谨慎再必要不过。    年三十的晚上,宁嫔早早去了保和殿,虽说是家宴,却还是有文武百官和外藩王公,宁嫔出席已是极大的恩赐,典熙和毓祐自然没办法出席,两个孩子趴在窗槛上仰着脑袋巴巴的望着静怡轩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胸前的银锁是新打造的,底下拴着三个精致的小铃铛,今儿才戴上,走起路来叮铃叮铃的响,对典熙来说是最好的玩/物,乾清宫里有多隆重她不知道,但她心里足意了,宫门前的烟花盛宴这里也能听个响,见个光。    三九天风跟刀子似的,福鑫插着两手进屋,“姑姑,皇上赐菜了。”    夕雾坐在站在烛光里,一头雾水:“赐菜?不是只给王公贵族赐菜么?”    “可能是因为主子今年参加家宴了吧,总之赐菜的公公在外等着呢,姑姑快出去看看吧,别让人久等了。”    夕雾正了正衣襟,去了大门口,门口外站着一个挎着食盒的绯色服饰太监,声音尖细,听上去有些阴冷:“皇上赐菜,静怡轩来人,跪下接菜吧。”    夕雾心里虽然画胡,但皇上恩赐不好怠慢,只得跪下先行大礼,“谢皇上恩典。”    送菜的太监将食盒放在夕雾面前,就转身离开,夕雾还没来得及站起身,送菜的太监就消失在了夜幕当中,虽然她早不在宫里行走,但规矩还是懂得,这圣菜要由送菜的太监布菜,并且看着吃光才行,而且每次送菜都会大张旗鼓由禁军护送,倒也不是心仪那几道菜,只是这份荣耀是独一份的。    可今儿这菜赐的委实古怪,虽然静怡轩不受待见,但好歹也是圣宠光耀,怎么礼数这般不周全。    夕雾将食盒端进屋,典熙和毓祐在床上玩乐,圣菜精致,食盒里也早就备有乌木筷子,布好菜后,夕雾看着典熙和毓祐:“皇子帝姬快些用膳吧,这是万岁爷的赏赐,一定要吃的干净才可以。”    “是。”典熙脆生生的答道,毓祐也点点头,舀了碗辛夷猪肺汤给典熙,没有繁文缛节,两个孩子天真单纯,看上去也其乐融融。    三九天大寒,积雪落了厚厚的一层,红墙黄瓦上在覆上一层银白的雪,交相辉映,分外好看,结在瓦下的冰凌晶莹剔透,琉璃纷呈。    典熙懒懒的躺在暖炕上,感觉四肢无力,舌头发麻,“娘,我头晕。”    宁嫔坐在一旁,放下手里的花绷,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端端的,怎么会头晕呢?”    夕雾端了热茶递给宁嫔,“七皇子似乎也病了,今儿早上还吐了,依奴婢看是不是发热,这两天总在一起玩,莫不是......传染了?”    “这病来如山倒,来的倒是快,毓祐怎么样?”宁嫔喂了些热水给典熙喝。    “七皇子也是个差不多的状况,说四肢发麻,头晕恶心。”    “这头晕恶心倒也正常,可是......这四肢怎么会发麻呢?”宁嫔皱着眉头,看着典熙迷迷糊糊的样子,凑近了问道:“小熙啊,告诉娘亲,你觉得浑身发麻吗?”    典熙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朝自己娘亲吐了吐舌头,伸着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舌头。    “舌头发麻?”宁嫔疑惑道。    典熙点了点头,嗫嚅了一声“嗯”。    宁嫔心下慌乱,一开始以为是简单的伤风,如今看来并不那么简单,她回头看了看夕雾,把夕雾带着叫到外殿:“最近毓祐和典熙有没有用过什么奇怪的东西?”    夕雾细细的回想着,“早晚膳食都出自我们自己的小厨房,食材用度也都是福鑫从司苑局领来的,没用过什么奇怪的东西。”说着夕雾又往前想了想:“倒是......年三十那天晚上,保和殿派人来赐菜。”    “赐菜?”宁嫔眉头渐深,“怎么没人提起过?”    “奴婢以为去参加家宴的娘娘主子们宫里都有赏赐,而且咱们宫里也是第一次接受赐菜的荣耀,也就没多想,依老例伺候两位小主子用膳。”    “赐菜历来都是赐给王公大臣,不赐宫人,那可有剩下的?”    “主子,赐菜依例不可以剩,奴婢自然伺候小主子们都用尽了。”夕雾语气渐渐焦急起来,似乎意识到了大事不好。    千防万防,终究还是躲不过后宫的宿命和瓜葛,宁嫔隐居静怡轩多年,刚在皇上面前露一面就有人按耐不住了。    想想也该是如此,不现在除掉她难道等她坐大么?后宫之人的心思狭隘,见不得半点别人的好,如今看来典熙和毓祐都是中毒的症状,看似简单的发热和痢疾,若是长此以往下去,不一定会出什么后果。    宁嫔吩咐道:“去,叫福鑫把毓祐带到暖阁来。”    夕雾急匆匆的下去寻福鑫,把迷糊的毓祐也放在暖阁的床榻上,脸色煞白,看上去更是严重,呕吐不断。    夕雾在一旁伺候,宁嫔抚着毓祐的后背替他顺气,“主子,你看......要不要去请太医?”    宁嫔心里焦急的甚,典熙吐了一次之后她越来越坚信两个孩子被奸人谋害,有的时候感觉出奇的准,连诊断都不需要。    请太医?太医院里又有多少埋伏等着要两个孩子的命,背后之人也许等的就是静怡轩去请太医,朝中关系盘根错节,哪里都遍布后宫之人的爪牙,再随便说成典熙和毓祐突发怪病暴毙,人死如灯灭,证据不存,谁能帮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不受宠妃子?    不管如何,来人心思缜密,圣菜不可留盘,就算查到了中毒也没有证据,假传皇命胆大妄为,但也是看中了这证据会无影无踪,所以才敢铤而走险。    宁嫔摇摇头,“不去太医院,去乾东五所,找小张德顺来。”她太医院里没有相熟的人,这是最后的救命稻草,上次司礼监来人,墨扶有意示好静怡轩,特特留给她一个能靠的上的人,也许早就看穿了她让毓祐装疯卖傻的把戏,思及此宁嫔不禁苦笑,在心里感叹,是啊,那东厂厂公兼御用干事司礼监掌印又岂非等闲之人,若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穿又如何能在那样的位子上久坐。    但若是靠那个年轻的掌印,宁嫔心里还多少有点放心,至少他和毓祐各取所需,一条绳上的蚂蚱,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相互依附而生。    可埋出这一步又何尝容易,去求了司礼监,就证明毓祐即将踏上一条不归路,那条路上有多少豺狼猎豹,她无法想象,可若不这么做,让她眼睁睁的看着毓祐去死么?    宁嫔的指甲深深的嵌进衣襟里,她别无选择,后宫之人虎视眈眈,哪一个都不是善茬,但又怎么能保证毓祐和典熙今天不是司礼监的手笔。    她无助的看着床上两个孩子,苍白的脸色烧的厉害,她很怕会失去他们两个,后宫是个阴气重的地方,生养孩子不容易,如今她又能依靠谁?朝中亲眷官职最高的才是个大理寺评事,她不去找墨扶又能找谁呢?    典熙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听见宁嫔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又似乎极为无奈:“夕雾,去,乾东五所,按我的话吩咐。”    她总觉得母亲似乎做了一个极大决定,一个可以改变他们娘仨一生命运的决定。    小张德顺来得很快,似乎预料到事情发生一般,他前脚来后脚太医就到了,而且是秘密进宫,看着太医沉稳有序的施针开方,才微微放下心来,小张德顺则宽慰她道:“宁主子切勿担心,明太医是督主的自己人,保证药到病除。”    宁嫔本就对今儿的事胆战心惊,如今太医来的这样快,也不得不让她心里疑问,若是东厂在逼她娘仨就范,她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小张德顺似乎看出来宁嫔的心事:“宁主子放宽心,督主交代过,哪天宁主子来找小的,就说明咱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明人不说暗话,东厂断没有伤害自己人的道理,您心里要想清楚,既然和咱们东厂合作,就不能在疑神疑鬼,否则还未联手就失败了不是,望主子您三思。”    宁嫔也知疑人不用的道理,内讧对于他们必然没有好处,搞不好容易被有心人利用,既然无人可信任,哪为何不信任东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