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树人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身来,弯腰拿起照片,对燕子李三说:“这张照片是我的一位朋友偶然拍得,并不是特意跟踪你。”
“您觉得某会信吗?”燕子李三反问道。
“信不信由你。”胡树人摆了摆手,“实话跟你说罢,李先生,倘若鄙人真有逮捕你的念头,你现在早已被关进监狱了。”
“呵,胡先生,您未免太过自信了。”
听了胡树人的话,燕子李三不禁轻笑一声。
“想某行走江湖多年,惩治的无良豪绅可谓多矣。任他高墙深院,守备森严,某皆如入无人之境,至今未被官府捉到,又岂会落入您的罗网?请您明白,某之所以在您面前现身,是因为被宵小陷害,有求于您。如若不然,您又怎能见到某的踪影?”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语带嘲讽道,“胡先生,捕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你当真以为,昨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吗?”胡树人脸上笑意加深。
看到胡树人的神情,燕子李三目光闪烁,沉默不语,似乎是在脑海中回忆自己何时露了破绽。过了好一会儿,他又笑了一声,阴恻恻地说道:“胡先生,还请不要把审讯犯人的手段用到某身上。”
“你想多了,我并没有这个打算。”胡树人从《三侠五义的》书页中取了另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又道,“请看看这张照片罢。”
“胡先生,您是在考验某的耐性么?”
燕子李三有些不悦地说道:“因为您留下密信,说有要事相商,某才特地在深夜前来。若您只是为了冷言讥讽,那恕某不奉陪了。”
他从怀中摸出胡树人留在老榕树上的那柄飞燕镖,反手一丢,伴随着一声脆响,飞燕镖破空而至,钉在了胡树人面前的茶几上。
“您出手相助,于某有恩,所以这次某不和您计较。”燕子李三冷冷地说道,“我把此镖留给您,请谨慎使用,若是还拿来戏耍于某,可别怪某从此不再与您合作了。”
“为何急着走呢?”胡树人对飞燕镖视若无睹,拿上那张照片,起身来到燕子李三身前,递过照片,悠悠地说道,“还是先看看照片再说罢?”
燕子李三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接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一对眸子死死地盯着神态自若的胡树人,一字一顿地问道:“胡先生,这是从何处得到的?”
上面是方才那照片中飞贼头部放大的影像,透过那人戴在头上的黑色头套缝隙,隐约可以看到一支发簪。在月光下,簪上有光点闪烁,似乎是某种金属。
那金属的形状,很像一只蝴蝶。
胡树人回望着燕子李三,沉声说道:“我也有个问题想问——这支发簪,你是从何处得到的?”
“我……”李三支吾了一会儿,辩解道,“自然是偷的,某是飞贼,偷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对罢?”
听了燕子李三的言语,胡树人无奈地笑了笑。
“话到说到这个份上了,何必还要继续隐瞒呢?不如开诚布公些,你也露出真面目如何?”胡树人顿了顿,轻声唤道,“白姑娘。”
白姑娘这三个字一出口,对面的“燕子李三”顿时浑身一震。
过了良久,一阵轻笑声忽然响起,打破了寂静的空气。与燕子李三一直以来的沙哑嗓音不同,这笑声十分娇媚,而且异常熟悉。
笑过之后,“燕子李三”缓缓抬手,摘下头套,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霎时如瀑布般滑落。
伊将长发挽起,在头顶挽了一个简单的髻,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了那支翠绿的蝶恋花形玉簪,小心地插进发髻中,随后松开手,玉面上含着暧昧不明的笑容,看着胡树人说道:“还是瞒不过您呀,胡先生,沪上神探果然名不虚传。”
“白姑娘谬赞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罢——昨晚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么?”胡树人悠悠地说道。
“……胡先生,玉兰晓得,您今日找玉兰过来,无非是为了捅破这层窗户纸,教玉兰知道,您早已洞悉一切。”白玉兰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默然片刻,又道,“您已经赢了,又何必取笑玉兰呢?”
“白姑娘,取笑二字从何说起?”
胡树人有些诧异,却见白玉兰垂下头去,眼中似有晶莹闪过。
白玉兰低声说道:“您不是在向玉兰下最后通牒吗?”
“白姑娘!”胡树人闻言皱起眉头,反问道,“难道在你眼中,胡某人是个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吗?”
“胡先生,您是官,玉兰是贼,官捉贼本是理所应当,谈何卑鄙?”白玉兰抬手拭了一下眼角,“您既然知悉了玉兰的身份,自然不会放玉兰离开,眼下胡公馆想必已经被荷枪实弹的巡捕包围了,只待您一声令下,便会冲进来将玉兰捉拿归案,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