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那何处是你家(1 / 1)将冢首页

这一边尚风华终于消化了洱罗诏国主要找的人就是顾白这一事实,那一边顾白却对蒙伽牟夫妻还有些疙瘩,对寻亲这件事并没有多少热情。  唐晏清对此事一开始没什么想法,只是与蒙伽牟说了几句场面话就离开花厅,任由那对夫妻与顾白重温感情,转过一角,却看到尚风华坐在侧边廊下,单手托着下颚,眼神放空,没了几日前的那种精神气。  在都督府呆了这些日子,唐晏清也看清楚了,那个顾白一门心思都放在尚风华身上,而尚风华也不介意他的接近,甚至余阁老也不说什么,看着就是要招婿。然而如今顾白摇身一变成了洱罗诏的王子,且不说余阁老又会怎么想,只那蒙伽牟会同意叫自己儿子做上门女婿吗?几乎不可能。  尚风华现在,大约很揪心吧?  唐晏清也不嫌脏直接在尚风华身边坐下,温声问道:“郡主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尚风华张口道:“什么也没想。”只是那眼神,一看就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唐晏清笑了一声,只做什么都不知地说:“郡主为洱罗诏国主救出了他的儿子,日后洱罗诏与大境的关系将更紧密,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尚风华随口应和道:“是啊。”  “那郡主还在担忧什么?”  尚风华转过头,一双清媚的眼眸在树荫下微微泛光,很容易叫人陷进去。尚风华不自在地别开视线,道:“并无担忧,只是,太过诧异罢了。”  唐晏清“哦”了一声,语气微微上扬。  他那双眼睛仿佛能看透一切似的看着尚风华,后者越发不自在了,迅速起身,连告退都忘了就直接走了。  唐晏清忽然微不可及地叹了一口气。  尚风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心里有点乱糟糟的。她穿过一条小路,打算去书房静一静,却见余阁老站在书房门口,也不知站了多久。  尚风华愣了一愣,余阁老却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书房,显然是想要祖孙两个再一次好好谈谈了。  余阁老沉着脸,见尚风华在书案后乖乖地坐好,开门见山地道:“给顾白收拾行囊,叫他回洱罗诏吧。”  尚风华:“……”  余阁老继续道:“洱罗诏也算是一个势力不小的国家,你现在为大境守城才多久?陛下还没有完全信任你,因此,你不能跟洱罗诏牵扯太深。”  “我知道。”尚风华垂头。  “国主定要带自己的子嗣归乡,你现在趁早与顾白掰扯开来,对你日后有益。”余阁老叹了一口气,“这些日子,老夫也一直在留意好儿郎,只是到底都有些不足。还有,那位淳孝王……老夫看不透他。”  尚风华抬头看着自己外祖父。  余阁老继续道:“他若是替陛下来视察南陵,怎么就留了半月有余?还是他觉得哪处不妥?或者,他早就知道洱罗诏国主会来?”  尚风华惊了一下,立刻想到在城门楼上,唐晏清一眼就认出来者身份,正是如此,尚风华才不疑有他,开了城门。  唐晏清到底要做什么?蒙伽牟是他暗中派人通知的吗?他是怎么知道尚风华救下一个人质且身份不明的?军中莫非有他的眼线?  尚风华又想起出京都之际,太子唐晏行提醒她的话,那么,这其中也有太子的手笔吗?太子会知道顾白的事吗?都不对,她去天牢找汉宫秋,出来的时候遇到了屠从英。  屠从英!  尚风华瞪大了眼,仿佛有什么地方被打开了,思路瞬间通畅无阻。  余阁老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问道:“风华可是想到了什么?”  尚风华将在京都天牢以及城门口发生的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屠从英!”余阁老猛地一拍桌,眉头拧得死死的,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道,“难不成他们的意思是说,你尚风华必须嫁给屠从英吗!只怕,这也是陛下的意思了!不行!屠从英绝对不行!”余阁老瞪眼,“他可是害死你父亲的人!”  “是,这一点风华很明白。”尚风华的脸色已经很是难看,“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种地步!莫非以后外祖挑中了谁,他们都要阻碍了吗?”  余阁老气得有些狠了,鼻子里呼呼地出气。  尚风华连忙过去给余阁老顺了顺气,又端了一杯清茶,道:“外祖放心,风华绝对不会嫁给屠从英的。”  余阁老一口喝光了茶水,狠狠地道:“有老夫在,看那屠从英能不能做成此事!”  祖孙两个在书房的对话无人得知,因而顾白绷着脸从花厅出来,正遇到同样绷着脸的尚风华,眼神中还带着一点阴暗,顿时就想多了。  这孩子想多了通常就会直接开口发问,于是顾白上前一步扯了一下尚风华的袖角——他总算知道不能随意牵女子的手了——问道:“风华,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停在花厅门口的蒙伽牟微微眯了眯眼,不知道想了什么。  尚风华一脸茫然:“没有啊。”  顾白皱了皱眉头,不解地道:“可是你脸色很难看。”  尚风华看了看神色莫名的蒙伽牟,嘴角抽了抽,隐蔽地拂去顾白的手,道:“与你无关的。你能找到亲人,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顾白的脸色一瞬间沉了下去。  尚风华:“……”  顾白低低地“嗯”了一下:“我先回去了。”说着就转身离开。  尚风华怔在原地,她好像能隐约感觉出来,顾白对寻亲没几分乐意。她看向蒙伽牟,后者正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她想了想,开口问道:“国主找到了王子殿下,真是可喜可贺,不知接下来作何打算?”  蒙伽牟笑了笑:“自然还要入京都去拜会大境陛下,想必淳孝王殿下会一路随行。”  尚风华点了点头,很好,要把妖孽也带走了。只是,这也意味着,顾白也要很快告别了,日后大约再难相见了吧?  想到外祖的话,尚风华在心里叹息一声,找了个借口就匆匆走了。  蒙伽牟一行在南陵停留不过三日,就要启程北上。  临行前那一晚,尚风华在校场操练一直到深夜,才在呼呼的冷风中往居室赶回去。  她也不知是为何,总觉得精力有点过剩了。走到风华居的院门前,却见稀薄的灯火下,映着顾白那一张俊美的面容。  听到脚步声,顾白转过头来,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尚风华顿住脚步,也露出一个笑容,说:“这么晚了还不睡,找我还有什么事吗?”  顾白的笑忽然收住了,他垂了垂眼帘,低声道:“他们明天就要带我走了,风华。听说洱罗诏那边有位贵族千金,是我的青梅竹马,一直未嫁。他们说要给我最好的生活,叫我娶这世间最好的女子……”  尚风华默然,是吗,青梅竹马啊。  顾白抬起眼,认认真真地说:“这世间最好的女子,不是风华么?”  哎?  顾白一字一句地道:“没有比风华更好的女子了。”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尚风华的表情从错愕再到羞涩最后变得十分复杂,突然一阵失落涌上心头,“风华是同意让我跟他们走了,是吗?”  “那个……”尚风华目光闪了闪,有些艰难地开口,“能够回家,不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吗?我至今还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得归乡,还十分遗憾……”  顾白打断她的话,声调微微提高:“是吗,能回家就很幸福?可我不记得他们,不记得那里是我的家。”  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难过与晦暗,就算回忆起在奴奴谷遭受的非人待遇他也没有露出这种神情。尚风华惊了一下,眼里流出几分伤感,轻声道:“那何处是你的家?”  顾白盯着她,幽幽地道:“我以为你知道。”  尚风华默默把手放到背后,拳头无意识地握紧。两个人沉默了许久,尚风华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对不起……不管日后怎样,你想来,我就欢迎你。”  这是她此时此刻唯一能说出口的话了。  于顾白而言,洱罗诏是他的故土,于尚风华而言,南陵是她必须坚守的战场,要么都回归原位,要么就得有一方放弃。  旦日蒙伽牟与唐晏清一行大清早就离开了南陵,尚风华点了一队精兵护送,之后目无表情地继续回大校场练兵。  对此余阁老瞧在眼里,对着严公卿唉声叹气:“喜怒哀乐不形于色,风华如今是越发老练沉稳了。”  严公卿道:“她毕竟是一军主将,更何况还有室韦军在八百里处虎视眈眈,国家面前,个人的事都不能算事了。”  尚风华却是还有许多事要操心,顾不得别的,只是偶尔半夜梦醒,她也会盯着床帐发呆。忙忙碌碌之间,不知到了哪一日的时候,蒙伽牟一行又回到了南陵,他们要从南陵出城往洱罗诏回去。  对此尚风华没有一点念头,也许她是迫使自己断了那些念头,只匆匆见了蒙伽牟一面,叫严公卿去接待了。  因此,当蒙伽牟一行出了大境疆域后,尚风华又一次疲惫不堪地回到都督府,就见顾白含笑站在她必经的路上,道:“数日不见,风华竟如此劳累起来了。”  尚风华:“……”  她好像累出了幻觉,于是尚风华揉了揉眼睛,顾白已到了她跟前,垂头轻声问道:“怎么了?眼睛疼?”  尚风华诧异极了,顾不得别的就去捏人家的脸,感受到手底下的温度,她才喃喃地道:“啊,是真的,还是活的。”  顾白失笑。  尚风华彻底回过神来,连忙问道:“国主他们不是走远了吗?你怎么……”难道是偷偷跑回来的?  顾白含笑道:“你不是说,不管日后怎样,我想来,你就欢迎我吗?”  所以真是偷跑的?  顾白看她一直不明白,解释道:“我与国主说清楚了,也与陛下提了,所以,我现在,是风华的未婚夫婿了。”  尚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