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找到了,却有去无回(1 / 1)将冢首页

尚风华握着锦囊从花厅出来,心情微妙。  终身大事不可将就,但如今,她能去哪里找到那个不必将就的人?  路过游园,尚风华看到一旁的阴影下,顾白侧对着她倚靠树干而坐,目光呆滞,显然是在想些什么。尚风华想到进花厅前看到的他脸上的神情,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白回首,展颜一笑,唤道:“风华。”  似乎依旧是从前的那个笑容,可是他眼里,却多了一点什么。  尚风华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问道:“我外祖与你……说了什么吗?”  “只是问了些我在奴奴谷的经历……”顾白顿了顿,敛去笑容,目光闪了闪,说,“风华,你会觉得,觉得我……麻烦吗?”  尚风华一怔。  顾白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而且什么也不会……什么也没有……”他眼中露出一丝伤感,“我知道风华有很多事情要忙,可是我总忍不住想见你,见了你又帮不了你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带给你……”  尚风华垂下眼帘,别过头去,问道:“那你……为什么想见我呢?”  顾白歪了歪头:“我记得的第一个人,是你。很清楚地记得,你长什么样子,拥有什么样的声音,记得你喜欢甜一点的点心,不喜欢话志……”他絮絮叨叨罗列了一长串尚风华的喜欢,在尚风华回过头惊讶的目光中微笑着说道,“仿佛我第一眼见你,就是我记忆之始。”  奴奴谷十年地狱岁月,他一直被放置在黑暗中,周围人来来去去如看不见的黑雾,听过的声音变换得很快,他也记不住。  直到他被那一滴血唤醒。  尚风华注视着他的眼睛,很快又红着脸转过去,低声道:“如果什么都不会,那就开始学。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所擅长之事,你也会有。”她有些不自然地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天越发凉了,你继续坐在这里,小心生病。”  顾白微笑着说好,站起身来,看着尚风华的背影在视线里渐行渐远。  尚风华快步回到自己的居室,“啪”地一声关上房门,隐约还能感受到脸上的热度。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转到屏风后用凉水洗脸,最终一下扑到被褥上。  她忙着军务,忙着应敌,与顾白总是见不了多久,然而却在这些时间里,顾白注意到了她的喜怒哀乐,并记在心底。  竟是这么关注她么?  不会是白鸽那个大嘴巴说的吧?尚风华把头埋在被子里闷笑了几声。  之后便没人提起尚风华的婚事了,余阁老显然也找到严公卿谈了一谈,就连白鸽也没那么积极地撮合尚风华与顾白二人,而室韦那边,自前进了两百里后又没动静了。  如此过了一月,气温逐渐下降,人待在屋内都要点起火盆取暖,许久不见的淳孝王唐晏清现身南陵,彼时尚风华正在军营大校场上一遍又一遍地排演兵阵,呼呼地喘着热气。  唐晏清会来到南陵泰半是因为显帝的缘故,尚风华是这么想的,遂领着六位万户及严、鬼、宿等人前去接见。  唐晏清披着一件天青色斗篷立在城门下眼眸身材欣长,眼眸含笑,风光无限美好。  尚风华将人引进都督府,余阁老带着热茶早已等候在花厅里。  见到唐晏清已近前来,余阁老便躬身行礼道:“见过淳孝王殿下。”  唐晏清含笑道:“老人家不必多礼,本王来此不过略叨扰几日,并无大事。”他解下斗篷递给一旁的韩舶,转头看向尚风华,“许久不见,郡主近来可好?”  尚风华中规中矩地答道:“承蒙王爷记挂,一切都好。”顿了顿,又说,“舟车劳顿,王爷一路辛苦,臣为王爷安排好了住所请王爷好好歇息,过两日,臣会为王爷领路,转一转这南陵城。”  唐晏清扬了扬眉,尚风华以一副“你不就是来视察南陵军的么我早已经安排好了请尽管放心”的表情看着他。  余阁老见状,连忙道:“王爷还是先坐下来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唐晏清遂满意地坐下来,端着茶浅尝了一口,正要赞一下此茶的清香,却见门外一人逆着天光缓缓走进来,停在尚风华身侧。  尚风华淡定地压低声音道:“这位是大境淳孝王。”  那人启唇,声音清朗:“草民顾白,拜见淳孝王殿下。”  他进入屋内,唐晏清才看清楚长相,顿时就眯了眯眼。顾白?何人?怎么会在都督府?看他那弱不禁风的外表,似乎不是军中之人。  见他不说话,余阁老便解释道:“他被风华救下,一直安置在都督府。”  按礼,王爷驾到,全府上下须一同接见,这不,花厅外便候着所有的仆人,顾白自然也要来拜见他。  唐晏清扫了顾白一眼,微笑道:“免礼。”  这人一身衣物不俗,显然在都督府待遇极好。  离开花厅时,唐晏清又看了顾白一眼,他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一双眼眸微微低垂,视线落到一旁的尚风华身上,面部表情柔和。  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却叫唐晏清心里升起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淳孝王驾临,开始赖着不走了,尚风华心道,果然如此。她立在校场上与众将士不厌其烦地演习着同一种阵法,唐晏清就缩在看台上宽大的椅子里,坐没坐相地撑着侧脸看着,尚风华练一天兵,唐晏清就看一天。  尚风华懒得管他。  就这样又过了半月,南陵城外忽然来了一队不速之客,指名要见尚风华。  尚风华爬上城门楼,往外看去,那些人的打扮不像是室韦人,说的中原话半生不熟,语气虽客气,却带出了几分急切。  唐晏清尾随着尚风华到了城楼上,看了几眼,便低声道:“洱罗诏人。”  尚风华疑惑地看着他。  唐晏清笑了笑,说:“洱罗诏是大境的友国,位处西南,曾派出使臣朝见,其中一位……就在城下。”他指了指下面。  洱罗诏,使臣,怎么会指名要见她?尚风华不解,却还是吩咐道:“开城门吧。”  城门打开,尚风华背着手立在门后,淡淡地道:“不知诸位远道而来,找风华什么事?”  之前传话的那男子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要将她与传说中的尚风华对上号似的,尔后让出了身后马车,一名作寻常打扮却器宇不凡的中年男子走上前来,道:“衔南郡主,久仰大名,我乃洱罗诏国主,蒙伽牟。”  洱罗诏国主!尚风华惊了一下,立即转身道:“请入城一叙。”  马车内又下来一名蒙了半边脸的端庄妇人,对着尚风华微微点头。这位,大概是国主的王后?  一国国主到来,事关大境外交,尚风华立即将人迎入都督府,路上唐晏清又与他们见了礼,寒暄了两句,却依旧不知他们的来意。  待蒙伽牟与他的王后坐定,尚风华使人奉茶,唐晏清便开门见山问道:“国主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要见衔南郡主,不知有何紧要之事?”  蒙伽牟看向尚风华,道:“听闻衔南郡主扫平了奴奴谷族?”  尚风华答道:“是。”  蒙伽牟眼睛亮了一下,有点急切的问道:“可有从奴奴谷族中救出来的人质?”  尚风华脑海中划过顾白的脸,愣了一下才道:“可是有洱罗诏的国民被卷入其中?风华只从奴奴谷族手中救出一人,其他的都……”  听到她的话,一直蒙着脸的王后似乎有些坐不住了,蒙伽牟安抚地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是国民,是……我的第四子!十年前,王后携我的四子外出,被奴奴谷人抓住,之后,便只有王后一人回来,我派精锐四处打探,却始终无法探查道奴奴谷的具体方位,久而久之,我也不抱希望了……直到衔南郡主扫平奴奴谷!十年了,也不知我的孩子是否还活着,我也只是……想证实他还在不在这世上……”  尚风华的脑子里仿若雷劈一般一下子就炸开了。十年前……难道真的是?仔细一看,顾白的眉眼处与这位洱罗诏国主几乎如出一辙,难道真的是他?尚风华一时震惊呆立在原地,回不过神来。  她身后的严公卿见状,咳嗽了一声,连忙问道:“冒昧打扰几位……王子殿下身上可有什么特征?”  蒙伽牟摇头道:“并无。只是那孩子,长得与王后有五分相似。”一边说着,王后也摘下了脸上的面纱。  尚风华直愣愣地盯着王后那张脸,又呆呆地转头看向严公卿。严公卿无奈,只好对着不远处的总管事点头示意,替尚风华说道:“奴奴谷人心狠手辣,郡主也只来得及救出一人,其余人都不幸身亡……待那位来,国主与王后可以好好辨认一番。”  闻得此言,蒙伽牟还算淡定,王后却猛地点头,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顾白很快就到了,王后一见到人,失态地站了起来盯了两眼,哭道:“真的……真的是我的儿!”  顾白一脸茫然地看向尚风华,后者一脸呆怔地看着他。  王后顾不得别的,一把将顾白拉到身前,上下左右的看,嘴里碎碎念叨,不一会儿就泣不成声,蒙伽牟也是一脸伤感,不住地往顾白身上瞧。  其他人看到王后与顾白那相似的面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严公卿看着尚风华依旧一副被雷劈的表情,深深叹了一口气。  然而叹气之余,严公卿不禁有些疑惑,怎么就那么巧,他家主将救回来的刚好是洱罗诏的王子呢?  顾白有些承受不住王后的态度,忍不住后退两步,又走至尚风华身边,低声问道:“风华,这是怎么了?”  尚风华微微缓过劲来,张了张嘴:“就是……”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道,“这两位是洱罗诏国主与他的王后,他们是来寻亲的,说你是他们十年前被奴奴谷人抓走的第四子。”  顾白看了一眼蒙伽牟,又看了一眼王后,直言道:“那这十年里,为何无人寻我?”  闻言,王后捂住脸,顿时失声痛哭,蒙伽牟轻轻拍了拍王后颤抖不止的肩膀,自责道:“对不起,孩子……是为父无能,十年了,都没能找到奴奴谷所在,这么多年,为父以为你、以为你早就不在了……”  怎么会找不到?奴奴谷树敌颇多,总有人知道山谷的所在,只是他们中间没有一个精通阵法的尚风华,更没有一个医术高超的鬼老三。  找到了,却有去无回,这才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