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尚风华三人到达了赤衣公子的绿宛屋,鬼老三一眼就瞄见了窗台下的小嫩芽,顿时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鬼老三忍不住惊呼出声,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迅速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瓶子,毫不客气地把小嫩芽连根带土地挖出来装好,喜滋滋地揣进怀里。 一连串的动作十分流利自如,鬼老三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就看到尚风华与关裕带着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鬼老三义正言辞地道:“这可是天材地宝中的天材地宝!其罕见之程度不亚于主将你!” 尚风华:“……”意思是说我很罕见么? 关裕守在窗口紧盯着外头动静,鬼老三戴着特制的手套在屋子里翻翻捡捡活像个过境的强盗,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尚风华绕着屋子走了一圈,发现这真是山谷里地势最好的地方,既是制高点之一,又通风、采光,各方各面都十分出色。且屋里的布置十分讲究,环视四周,可以窥探到这里的主人会是什么样的性子。 “主将。”鬼老三在她身后唤了一声。 尚风华转过身去,看到鬼老三不知从何处找到了一块布帛,上头墨迹点点。 尚风华走过去,下意识地想接到手上,鬼老三却缩了一缩,道:“这上头有残留的毒,主将还是不要碰的好。”说着就将布帛完全摊开来,好让尚风华瞧清楚。 布帛上也没有多少实用的内容,比起什么都记录下来了的使君,屋子的主人格外谨慎,显然觉得什么事情都还是烂在心里比较好,不过尚风华也能从布帛里探查出一点秘密,比如说,奴奴谷族真正的来历。 大约一百年前,南方某个小国押送奴隶经过此地,因谷中遍布毒草怪虫,无数人丧命,最终只有极少数的奴隶活了下来,但也因此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毒人。 简单来说,流落到奴奴谷的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经过无数岁月,亡命之徒越聚越多,他们的内心充斥着仇恨,一代又一代,意图颠覆谷外的世界。 布帛的落款是“汉宫秋。” 尚风华若有所思。鬼老三又浏览了一遍,嘴里嘀咕道:“汉宫秋、汉宫秋……空青……室韦军里的那个女人好像是叫使君来着……这些人,都是以药材来命名的啊……” 尚风华定了定神:“看来这屋子的主人就是这个汉宫秋……三爷,还有没有找到其他的有用的东西?” 鬼老三摇了摇头:“不曾。” 尚风华又细细查看四周的墙壁和地板,自言自语道:“竟也没有什么机关暗道的,这个汉宫秋,藏得真深呐……罢了,已经找不出其他的什么了。我们不是偷听到有三人被困在谷口的阵里头了么?大概是焦将军他们,走,先去与他们会合。” 鬼老三点点头,几人又偷偷摸摸地离开了绿宛屋子。 谷口绿林里,焦、贺、唐三人或握刀或搭弓,背靠背呈战斗状态,每个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挂了彩,衣裳上的血迹到处都是。他们喘着粗气,丝毫不敢放松大意。 那名为京墨的黑衣男子借助树林隐去身形,暗中观察着这几人。依靠阵法,他本可以很轻松地除掉他们,但这几人狡诈程度显然非常人所能及,东躲西藏,折腾到现在还能摆出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 京墨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正打算再借用阵法给予他们狠狠一击,身后却有一股劲风带着呼啸的破空之声刮来,京墨想也不想地瞬间一闪,上一刻被他靠着的那棵不算粗壮的树干便被砍折了,吱呀惨叫着倒下。 京墨睁着一双扁平眼看向对面,那男子面无表情地瞟了他一眼,手中锋利的刀又利落地砍了过去,京墨挥刀架住,很快便与这人斗在了一起。 他根本来不及细想怎么会有第四个人出现在此,只觉得对方的招式特别古板,虽不急不缓却别有一番威力,必须全力以赴。 那边焦嗣三人猛然闻得林子里出现了打斗声,又发现周围景色一时间豁然开朗,不再迷离,往前奔走了几步,就看到关裕与一名黑衣人斗在了一起,于是毫不犹豫地一拥而上。 京墨双拳难敌八手,很快败下阵来,满身伤痕狼狈而逃。 打斗不行,逃跑却在行。 贺止眼见这人溜溜地消失在林子里,气急败坏地嚷道:“这家伙,跟个耗子一样特别会溜!之前的事,绝对是他搞的鬼!气死大爷了!” “那大爷你现在情况如何?”一旁不远处传来一个久违的声音,贺止惊讶地看了过去,尚风华从树上跳了下来,道:“那人中了我的暗箭,加了料的。” 焦嗣高兴地道:“主将,你没事了啊,被困在这鬼林子里,咱们都快急死了!” 唐明谦与贺止都点头,询问的目光看向尚风华。 “比起你们我真是好太多了。”尚风华看着他们一身伤,皱眉道,“先离开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包扎一下伤口。” 几人相继点头,跟在尚风华身后,就见她东走走西转转的,很轻松就走出了这片把焦嗣三人困得无法脱身的林子。 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唐明谦与贺止这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对阵法一事真不是一般的精通,看着就像玩一样。 一行六人终于汇合,躲在一块大石壁之下,关裕望风,鬼老三半蹲着为他们看伤。 唐明谦左肩上的伤最严重的,鬼老三小心地将与血肉黏在一块的布料一点一点撕下来,发现伤口周围已经黑了一圈。 “这是中毒了啊,你可有什么不适?”鬼老三询问道。 唐明谦如实相告。之前受伤时,他还曾割开伤口放出黑血,没想到毒素还残留在体内。 这一点毒对鬼老三来说自然不在话下,他很快就处理妥当,又看向其他二人,疑惑道:“怎么会弄成这样?虽说不怎么严重,却到处都有伤。” 焦嗣道:“我们几个被困在阵里,那个黑衣人趁机出手,若不是我们都有点功夫,只怕已经被他磨死了。” 鬼老三“啧啧”两声,专心包扎不再说话。 另一边,尚风华面对着石壁,慢慢摸索着,偶尔敲了两下,又皱着眉头仔细查看。她仰起头,看到千丈高的石壁顶上隐隐约约露出绿色的影子。 贺止走到她身后,出声道:“主将是怀疑这上头有什么吗?可要属下上去一探究竟?” “伤怎么样了?”尚风华依旧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 贺止笑了笑:“都是小伤,不碍事。” 尚风华点头:“嗯,去吧,小心一点。” 于是贺止后退几步,借力起跳,手脚并用地攀了上去。 尚风华看着贺止的身影消失在石壁上方,转头看着壁下不远处的小泉眼,慢慢踱步过去,蹲下身去,歪着脑袋看。 鬼老三处理完伤口,看到尚风华纤细的背影,好奇地走过去,道:“主将,这是发现了什么吗?” 尚风华指着那从泉眼中涌出的小水流,不声不响地流向远处,道:“不知它会流向哪里?” 鬼老三“哦”了一声,又摸出个小瓶子,舀了一点,嗅了一下,拿出银针试了试,道:“这水很正常。”他往水里头瞅了几眼,突然闪电出手,往水里一戳,一只细小的虫子被银针穿了个透,银针也被染黑了。 尚风华瞅了瞅那只虫,再看了看流动的泉水,叹气道:“这奴奴谷族还真是占了天时地利呢……” “可惜人不和。”鬼老三笑眯眯地道。 尚风华默然,半响道:“莫非你想在水里加点什么?” 鬼老三露出一口大白牙。 干完了坏事,鬼老三拍拍手,与尚风华回到石壁下,焦嗣正往石上磨着箭矢,见到他们,停下手中动作,吹了吹箭矢上的灰,问道:“主将,接下来该如何?” 尚风华捏着下巴道:“如今,奴奴谷人已经知道有懂阵法的人闯进来,必定会加强戒备,我们接下来的动作会受到很大的限制……” 鬼老三叹气道:“那也是因为主将你把那白屋子的阵法改了。” 尚风华无所谓地摆手:“只动了一两下,不会让他们看出我的本事的。再说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疑神疑鬼,却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更找不到我们的人。” “所谓精神奔溃吗?”焦嗣思索着说。 尚风华点头:“所以,接下来,必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不能叫他们找到我们。敌在明我在暗,虽然出手方便,但也要谨慎万分。” 几人凑在一起细细索索地讨论了一番,贺止麻溜地从石壁上滑了下来,眼角处满是喜色,他蹲在尚风华身边,低声道:“那上头,有吊车缆索等物,属下查看了一番,确定那是奴奴谷族用来运送米粮等物的渠道,专门从另一头崖壁下吊上来。” “那可真是走大运了。”尚风华挑眉笑道,“不如就先从这上头开始吧。” 从白院出来,赤衣公子汉宫秋的脸色就非常难看。院里头的阵法仅仅改动了一两处,就因为手下的人不懂阵法,白白损失了四人。空青被捆得死死地吊在院里的树上,他探了脉后发现空青中了一种复杂的毒,不仅浑身软绵无力,还命不久矣,他却束手无策。 走到绿宛屋,紧闭木门,汉宫秋终于忍不住狠狠锤墙,目光一扫,窗台下的嫩芽已不翼而飞。 汉宫秋气极而笑,环视四周,原来来者为盗啊! 他扬声道:“来人!” 一个黑衣人立刻出现在窗外。 “传令下去!谷中所有人,加强戒备,如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我知!”汉宫秋冷笑,“至于每月送一次的奴隶……暂时不必送来!从今日起,谷中不许任何人出入!” 黑衣人恭声道:“是,公子。” 汉宫秋躺在榻上,狠狠地揉了揉眉心,闭上双眼,细细想着对策。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传来一声异响,汉宫秋迅速翻身而起,却见京墨半肿着脸,佝偻着腰,一身狼狈,时不时滴答下几滴鲜血。 “怎么回事?”汉宫秋感觉事情越来越超出掌控了。 “第、第四人出现了!”京墨大口大口喘气,“那个人很懂阵法!身法高超,属下完全不是对手!他把谷口那三人都救走了!” 是了,是了,一定也是那个人,打败空青,改动了白院的阵法! “派人去谷口!”汉宫秋令道。 “是!”京墨赶紧应了一声,转身没走几步,却扑通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