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龙堂是奉器城内达官贵胄的聚集地,私下素有“小庙堂”之称。
酒家地处城东,四层半高,建在一座山丘的半山腰处。位势不低,据说最初落成时,楼宇竟然超过了琉璃殿顶。于是坊间就有人传,海龙堂身后之人有“睥睨丹霄”之嫌。
这声音越传越大,眼见有走入高阁之势。于是一天,海龙堂的老板趁奉器还睡眼惺忪的时候,独一人爬上了楼顶。挽起衣袖、挥起斧头,一下一下,将屋顶上沿造设精致的飞鱼劈了个光。可一看,琉璃所铸的狻猊仍在自己脚下!如此,干脆来到最高阁的凉亭,对准承重的梁柱一斧头就劈下去。
那日清晨,待人们醒来时,就见山丘上的酒家屋顶斜倚着山体,原是五层的建筑生生变成了四层半。
后来工匠前来,将废弃的土木清理一空,又经察验发现这屋顶坐落处扎实稳健、倾斜之势又别具一格。于是重新计算修筑,将其稳定一番,竟保留下来,为整所建筑叩上了一顶稳稳的官帽。
后就有说这个传言恐不真:一个商贾老板又不是练武的,怎么可能一人一斧就将屋顶给掀了?再说本是坊间戏言,怎么就闹得个风生水起?还有说其实这海龙堂是王室产业,自己压自己一头,没什么大不了。
一来二去,真相寥寥,倒是免费为新成的酒家亮了名号。
不过,海龙堂作为酒家、风雅所或是议事处,皆可圈可点。山脚下有河,河水轻轻浅浅却与酒家一般口风严谨,将山丘之人的秘密和其下寻常巷陌分割个干净明了。来此之客可在山下自选徒步或乘轿撵上山入门。金辇富丽、花径清幽。酒家厨子们也当真不错,又常请来异域歌舞姬伴饮,得人一掷千金。
所以平日里一入夜,半山腰灯火通明,比起凹处巷陌间的黑灯瞎火,当真有些独领风骚的意思。
北离王大喜之日,海龙堂迎来一位特殊的客人。
侍者听了秦苍所要寻的所在,显然有些震惊,恭敬道:“请姑娘稍做休息,容小的去回禀一声”。
待再归来时,男子依旧是一成不变的笑脸,但眼神中多了些锐利,扬手道:“请。”
秦苍跟上,穿过悬梯,径直来到第四层。第四层是一众雅间,隔音极好。不知当年建造时在四壁中填入了什么,一经踏上,便觉高挑宽阔的走道竟然将楼下厅堂的热闹与两人的步子声都吸收了去。
雅间之门通顶,与两侧墙身连为一体。门上、墙上明明什么都没有,侍者却从数个一模一样的大门中娴熟地挑出一扇,轻叩门环。之后,并不待里面人有回应,拉开,再次做出“请”的动作。
当侍者在外将巨幅大门关上,秦苍得见内里是一个不太见光亮的外厅。
大却拥挤。没有人,只塞满了物件。左半部是琳琅满目的兵器;右半部则是堆积成山的字画。这些物件摆放得很随意,东倒西歪,但其上却未见丝毫灰尘。
原来海龙堂不只是个吃饭的地儿,还帮人搞收藏?
正要收回目光,拨开珠帘,往内里走,就听里间一个声音响起来:“你找我?”
“我找海龙堂‘跃’字房的人。”
秦苍答过便想继续前行。不料却被里间的人阻止了:“站在那处即可。”
珠帘后隔着一个走廊,走廊后又挂一扇珠帘,这人此刻就坐在最内的一处案几后。看不清面容,听声音、看身形对方是个五十上下的壮年男子;此时避在层层叠叠内室,又像是待字闺中般羞得见人。
“你找我何事?”
“阁下,竟原少主差我前来。婚事有变,少主恐有危险。还请阁下依照之前约定,营救少主。”
对方听罢,并无应答。一时间,两人连同兵器字画一齐陷入沉寂。
“你怎判得有异样?”
终于,里间男人再次发问。
“今日从祭火坛归来的车辇要回到王宫正门,有东西两条路可行。少主同我说,若是今日从东北方入城则无恙,若从西北行,则需速来此处告知阁下。阁下将会依计,帮助少主。”
“你信得过我?”那人说完,终于放下手中笔。
“兹事体大,少主不会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