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周公之礼”四个字,我心跳陡然加速,脸颊扑地一下径直烫到了耳朵根子,后仰着头道:“我……我还没准备好。” 他的手一面在我腰际摸索,一面凑在我耳边轻笑道:“我事前便提醒过你,也给过你机会,可你却屡屡错失了,我以为你已然做好了心理准备。” 事已至此,反抗还有何用?终是逃不过那一日的,索性作罢,不再反抗。我手下力气渐散,无力地闭了眼睛,任他摆布。正有些心灰意冷,感觉他在我腰间摸索的手忽然停了动作,原本在耳边萦绕的气息逐渐在远离,我迷惑地睁眼,却见他已退到了一尺开外,手上多了样物件,正是我藏于腰间的那柄短剑。 李琰手持短剑,轻轻一晃,道:“你我之间的约定,过期作废,这剑你已用不着了,便由我收着吧。” 我怔了一怔,见他面色恹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又道:“我今天没什么兴致,你洗漱洗漱,早些歇了。”话毕,转身朝屋外走去。 我提着的一颗心重重落地,脚有些发软,定了定心神,叫住他道:“我有事要问你。” 他停住步伐,背对着我,“问吧。” 我想了想,问道:“你当年为何要收留赵敢当?” 他回身望住我,“你觉得我为何要收留他?” 他眼光灼灼如华,看得我浑身不自在,我撇开视线道:“我若知道,何须问你。” 听李琰轻笑了两声,复又行至我面前,举手轻轻撩拨着我鬓边的几缕碎发,抚得我的侧脸有些□□,半晌,他缓缓道:“或许我可以为你想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我收留赵敢当是为了要将他扣作人质,若将来碰到你不听话的时候。”他一手扳着我,低首下来,嘴唇在我的颈脖间缓缓游走,我心中嫌恶,身体却止不住地颤抖,一双手照着他又捶又打,想要挣脱,被他一只手反锁在背后,他手劲大得惊人,我的双手仿佛被一道铁箍箍着,动弹不得。他低低笑起来,“比如在这个时候,我便可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着你乖乖就范,也省去了我许多力气。你觉得这个理由是否符合你心中理想的答案?” 我沉默未语,只将一腔愤恨化作冷厉如刀的目光,直直刺向他。 他唇角微弯,勾勒出浅浅笑意,其中却无甚温度,淡淡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看我的眼神有多么冷漠,这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有时候,女人的冷漠,对男人来说,是致命的诱惑。越难征服就越想要征服,这种只待良人驰卧的勾引,比起□□裸的引诱更强烈。”他一面说,一面搂住我紧紧贴向他,如此的近,他口鼻间的气息撩得我一阵一阵犯晕。此一刻,我懊悔得直想撞墙,临了临了,为何还要迸出那一句! 神思游离间,忽觉身上的束缚瞬间全消,重压之后的虚脱感油然而生,整个人顺着床沿瘫软在地上。 李琰松开了手,掸了掸胸前白衣上被压出的褶皱,看着坐在地上的我,平静道:“你平日就有些任性妄为,如今既进了我李家的门,就要学着守我李家的规矩。这几日我正好有事要留在宫中,我不在的期间,你找萍儿好好学学这些规矩。”顿一顿,又道:“你回来的消息,我会派人通知你父亲,你暂时先不要回去,待到‘归宁’之期,再回去看他不迟。”说罢,拂袖向外行去,走到门口时,他微眯双眼,看了会门上贴着的大红喜字,冷然迸出一句话,“这喜字红得太过刺眼。”说着话,他举手揭下,拉门而出。 这一夜,脑中总是在想着一些事情,一直处于睡睡醒醒的状态,好不容易在临近天亮时眯了会。醒来的一瞬,精神有些恍惚,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半边床榻,不知怎的,忽忆起了昨夜的情景,新婚的第一夜,自己的丈夫竟然撂下一句“没什么兴致”便扬长而去,虽说是遂了自己的愿,但身为一个尚有两分姿色和三分骄傲的女子,好比肥肉送到了人家嘴边,可人家却对此不屑一顾,不能不说是件挺令人难堪的事。脑中如此想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比划腰身,应该还不至于残到让人难以下口的地步吧。 待睡意散去,脑子清醒过来,才觉得这些念头委实荒唐透顶,如今这样不正是我之所求么?我赶紧揉揉脑门,让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忽听银屏在门外轻声唤道:“少夫人,您醒了吗?” 少夫人?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唤我,从前她都是唤我姐姐的。我愣了愣神,从榻上坐起,“醒了,进来吧。” 秋萍和银屏捧着洗漱用具、衣裙进来,二人服侍我穿了衣,便扶我坐于镜前梳妆,我看着银屏道:“平日你都唤我姐姐,为何突然改口?听着怪不习惯的,还是姐姐听着亲切些。” 银屏瞅了眼立在一旁秋萍,笑着说:“萍儿姐姐说,少夫人的身份今时不同往日,是该改一改口了,这是规矩,但情分还是一样的。” 我笑点点头,是呀,一个称呼罢了,只要情分不变就好,想通了这一点,便不再纠结于此了。 待收拾停当,我看着镜子中自己的发式和衣着,是已婚女子的装束,又听她们一口一个“少夫人”地叫着,始觉自己的身份确然已经变了,尽管昨夜并未发生什么,但从今日起,我便是他李琰的妻子,这是无可逆转的事实。 我心中叹了又叹,觉得我这条情路走得,坎坷多舛不说,且每每事与愿违,彼此情投意合时,想嫁却不能;彼此情意不复时,却硬凑成了一对,老天待我何其不公!无怪乎总有人要骂老天不长眼,专以折磨人为乐了。 不能免俗地暗暗咒了回老天,所幸在我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底尚存着几分乐天,随即便转念想到,既然木已成舟,再多惆怅也是惘然,与其整日里伤春悲秋,给自己心里添堵,倒不如试着去适应李家少夫人这个身份,既来之,则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