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金戈铁马千骑卷(四)(1 / 1)鸾凤鸣之凤凰泣血首页

我听他如此一说,想来这仗是打不成了,便趁机嘲笑他道:“既有贤人在此,那不如趁早打道回府,省得到时候败于他手,你这个云中侯的面子上挂不住。”    李琰在我耳边轻笑一声,“你就这么着急要与我回去拜堂成亲么?”    我一口气被他这句话堵在胸口,上不去又下不来,只觉得胸闷气短,连带着牙根儿直痒,“你……鬼才想与你拜堂成亲!”    李琰恍若未闻,举目望天,轻轻呼吸口气,自顾道:“今日阳光明媚,远风如洗,四周又锦绣如屏,山水如画,真真是个附庸风雅的好光景。”    说着,他略略低垂了眼帘,微笑看着我,“不如吹首曲子应景,意下如何?顺便试试新制的管箫音色是否动听。”    我愕然傻住,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听错,我们与西突厥军队的距离,垂直算来不过百步左右,他竟要在此吹奏管箫试音色!不禁浑身颤了两颤,“你是不是疯了!我可不想被突厥人的强弓硬弩射成刺猬!”    李琰察觉我身子发颤,一手轻扶我肩膀,含笑问道:“你害怕了?”    我“啪”一下拍开他的手,嘴硬道:“谁说我怕了!只是风有些大,我……我觉得有些冷而已。”    “天下之事,从不因人的畏惧而改变,如风,似雨。然为何世人奔走躲避,皆因心乱。一心不乱,风雨奈何。”李琰喟然轻叹,淡若秋水的笑颜中分明蕴涵着无可撼动的自信,我一时很是迷茫,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一颗心在支撑着他此等的淡定。    他顾自下马,行至山沿,徐徐抽出佩于腰间的管箫,凑近唇边信手拈来,幽幽山谷,渺渺清风,清丽的箫声袅袅随风飘起,初时静谧幽远,如山间溪泉淙淙,继而如竹风檐雨,细雨落入山涧,缥缈迷蒙,其间情思或浓或淡,如泣如诉,听得我不禁心神恍惚,想入非非。    片刻之后,忽有几声优雅的琴音揉入箫韵之中,细细听来,却是从西突厥军阵传出,李琰似乎颇感意外,箫声微有凝滞,瞬即恢复如常。    琴音温婉平和,和着清幽的箫声演奏,更是动人心魄。琴箫相和,抑扬顿挫,忽高忽低,宛如一对一答,真真气象万千。忽然,琴音陡然激越,发出锵锵之音,如大漠长风,狼烟翻滚,铁骑纵横,间有杀伐之意,但箫声仍是中正平和,丝毫不乱。    奏了良久,那边厢琴音渐次回落,刚刚转为柔和,这边厢,箫声陡变,蓦地里激扬冲越,如玉龙冲霄,似大瀑急泻,傲气尽显,杀意森然,但一现即收,令人听着只觉热血如沸。接着便峰回路转,宛如娓娓道来,尽诉前尘,似在追忆。最后曲风又转,琴音箫韵一唱一和,自然平和,极尽默契,且行且远,突然间铮然一声,琴箫同止,仿佛劫波渡尽,万般沧桑只化作了一缕清音拂散于天际。    这一曲琴箫相较,我听得犹如丧魂落魄一般,期间各种滋味参杂心间,直到曲声停顿了良久,我这才如梦初醒。    西突厥军队已然停止行进,皆仰首向这边眺望,我心蓦地一提,感觉自己就像是傻傻伫立在山头的活靶子,有些惶恐又有些无力地向李琰道:“我们被发现了,眼下该当如何?”    李琰安如泰山,静静俯视着脚下的西突厥军队,半晌,他不慌不忙地翻身上来马背,悠然道:“莫要忧心,此地离谷底虽不足一百五十步,但我们居高临下,山间又有劲风,他们从下往上射箭是射不到我们的。”    “他们若是追上山来,又该如何?”    李琰笑意从容,“此间地势陡峭,大队人马根本就上不来,若只是派小队人马前来……”说着话,他目光徐徐掠过一眼身后三百天策,笑影更深,“不过是平添枉死的亡魂而已。再者,薄布恃勒尚未探明我等虚实,断不敢贸然涉险。”    我不由暗暗吃惊,看似不经意间,原来他已经计算好了一切。    李琰看看手中的管箫,眼中隐约泛出兴奋之色,道:“这西突厥军中果然是有贤人,我们的运气尚算不错。”    “这也能算运气不错?”我一头雾水,向他翻了翻白眼,此人的心思就像是羊肠蛇径,比九曲十八弯还多了几道弯弯绕,叫人越发的厘不清了。    他收起管箫,望住我道:“你在宫中内教坊受教了多年,想来在音律方面已有了些造诣,不如品鉴一二?”    听他让我品鉴音律,我微微发窘,宫中虽有规矩,凡宫女必要去内教坊受教音律歌舞,可我仗着与教坊使冯翊熟稔,常借故偷懒,去得并不勤快。若说歌舞,勉强算得上声色翩跹,至于音律方面的造诣,委实稀松平常得很,大约止到能吹奏马笛、驾驭御马术的水平。    他看着我的目光甚是殷切,我不由面色一讪,硬着头皮道:“能将曲子演绎得如此美妙,那抚琴之人自然是神乎其技,至于你嘛……”我横他一眼,违心道:“横竖只能算是马马虎虎!”    李琰轻摇一摇头,笑道:“我是让你品鉴曲意,并非是品鉴演奏技艺。”    世间为琴,善弹者多,能听者少,曲意这玩意若本身在音律方面无相当造诣,很难体悟其中深意。我在音律方面不过是浅尝辄止,这回真真是两眼一抹黑,无话可编了。    李琰静待了一会,娓娓道:“诚如你所言,这抚琴之人的技艺确实高明,那首琴曲也弹奏得极好,然琴曲之中温婉雅致有余,激越处气势磅礴,却略显拖沓,杀伐决断不足,应不是个久经战阵之人,倒是孔孟之道的气息厚重,想是个汉家子弟。琴曲的末尾处又隐约含着几许无奈,似有怀才不遇之悲鸣,向来曲同人心,此人在突厥军中必是不受重用。”    我静静听他说完,讶然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从区区一首琴曲中竟能听出这么多的奥妙?    李琰看我面带困惑,含了丝笑道:“此番前来观阵,原只是想确认突厥军中是否真有贤人,若有,这仗不打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