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个结果对我而言又有何意义呢?旧事不堪惜,故人心不在矣! 四下里死一般的沉寂,膏烛燃了半夜,深红的烛泪一滴滴凝落而下,一如我此时流血不止的心。 “叩叩叩”,几声细微的敲门声入耳,我失神地起身开门,随月光映入眼帘的是李琰苍冷如雪的面容,“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我微一怔,忙想关门,他已半个身子跨过了门槛,我推着门不让他进来,语气冰冷道:“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李琰一手挡着门道:“皇上既已赐婚,你我便是夫妻,躲得了一时,岂能躲得了一世?” 我恨恨地盯着他,咬牙道:“李琰,你当日那样对我,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如今我只想跟着承远在幽州过几天平静安乐的日子,可你为何又要从中作梗?你究竟是何目的?” 他淡然道:“你是以什么身份在质问我?若是外人,我没有回答你的必要。若是以妻子的身份……”他略一顿,举手轻敲了下房门,“这似乎又不是一个妻子对待丈夫应该有的态度。”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半晌,我自知阻挡不了,只得甩下个冷哼,回身进屋。他迈步而入,反手掩上房门。 进屋后,他一言不发,自顾脱下大氅挂好,我一惊,急问:“你做什么?” 他斜睨着我,道:“驿站没有客房了,我今夜歇在这里。” “不行!你给我出去!”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李琰瞅了我一眼,见我着急,唇角抿出一条柔顺的弧度,分明带着玩味的神色,一步步靠了过来,“妻子侍奉丈夫是天经地义的事,你早该有此心理准备。而且,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自己放弃了。” 我忙不迭地后退,一面脑中混乱地思索着对策,我该怎么办?以死相逼是肯定不行的,难道真要屈从他么?慌乱之际,“吱嘎”一声,后背撞上了床架,已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李琰走到我身前站定,默默看了我好一会,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清冷地说:“我不喜欢强人所难,现在我再给你一次选择自己命运的机会。”说着,他取出适才的那柄短剑,递过来,“一剑杀了我,你就可以去过你想过的生活。” 我冷笑,“这算是什么机会?你明知我不可能做到的!” 李琰的目光逼视着我,“你不是恨我入骨么?杀一个自己恨的人,有这么难么?” 我坦然与他对望,口气中带着讽刺道:“我不是你,视人命如草芥、冷血无情!” 李琰不以为然地一笑,道:“这是个人吃人的世道,我们现在脚踏着的土地就是用千千万万人的鲜血换来的,没有坐享其成的幸福。你想在险恶的世道中掌控自己的命运,就要摒弃那些无谓的妇人之仁。杀人从来都不是目的,只是达成目的的手段。你若无此觉悟,就只能随波逐流,任人予取予求。” 话音落,突听“呛”的一声,似有寒风掠过,但见烛影摇红,银光熠转,短剑已经出鞘,外衫的系带迎着剑芒而断,细致幼滑的织锦绸衣滑落下来,直露出腻白似玉的双肩。我惊呼一声,又窘又急又恨,反抱住双臂,背过了身子,将脑中所能想到的恶毒语句统统骂了一遍。 李琰一副泰然受之的神情,似乎再恶毒的言语于他来说不过是浮光掠影罢了。由着我从头到脚骂过一遍,他收剑回鞘,在我身后道:“你勿须担心,在回到长安之前,我不会碰你,我们之间的约定依然有效,要么杀我,然后去追求你所谓的幸福,抑或是收起你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安安分分做我的妻子,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说完,他将手中短剑扔在了床榻上。 这时,有人轻轻敲门,唤了声“侯爷”,是傅文的声音。李琰头未回,目光依然凝滞在我的侧脸,只淡淡问:“何事?” 傅文道:“哨骑来报,西突厥三万铁骑正向天落峡方向急行军。” “意图?” “意图不明。” “主帅何人?” “薄布恃勒。” 一番简短对话后,李琰这才转身取来他的大氅披在我身上,唤了傅文进来,走到案前坐下,取了地图凑在灯下细看。 趁二人正围着地图指指点点,我忙转到屏风后换了件衣裳。再出来时,已不见傅文,不一会儿,他又领着王德匆匆而回。 王德向李琰拱手一揖,恭谨道:“侯爷深夜唤老奴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李琰起身略施半礼,“西突厥三万铁骑正向天落峡行进,本侯意欲设伏截击,特向王公公知会一声,明日请王公公先行回京复命。” 王德闻言,好是一怔,蹙眉道:“老奴虽久居后宫,但对于这前朝之事也粗略知晓一二,眼下西突厥沙钵罗A利失可汗与我大唐尚算友善,而且天落峡并不归属唐境,倘若西突厥的军队并无进犯大唐之意,而侯爷率兵攻之,只怕会影响大唐与西突厥的关系,皇上也会怪罪侯爷的。” 李琰道:“这三万铁骑虽无进犯大唐之意,不过,依他们的行军路线来看,是想借道天落峡,转而西进驰援吐谷浑。” 王德将信将疑,“此事关系重大,侯爷可能确定?” 李琰低垂目光凝注着案上的地图,唇角缓缓展出个自信的微笑,道:“西突厥近期并无战事,天落峡又是前往吐谷浑的必经之地。半月前,我军在狼道峡大败了党项、西羌联军,吐谷浑的形势已岌岌可危,而正巧此时,西突厥的三万铁骑向天落峡方向急行军,除了驰援吐谷浑,还有别的可能吗?”他转眸又望住王德,“这支西突厥军队的主帅薄布恃勒是阿史那欲谷设的心腹爱将。王公公应该知道,颉利可汗兵败被俘后,有不少东^突厥的首领投靠了西突厥,欲谷设就是其中之一。他现在虽臣属于西突厥,但与沙钵罗咥利失可汗之间常有兵戈,彼此都视对方为眼中钉、肉中刺,欲谷设对大唐也并不友善,大唐若能借此机会消灭欲谷设这三万铁骑,沙钵罗咥利失可汗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对大唐心怀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