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黑貂皮生出嫌隙情白鲥鱼引来尴尬事 却说堀川见大哥如此说话,气得全身乱战,道:“天公要是张眼睛,怎么不打死他?他还气我呢,仗着自己稀有度高,战力强,一天到晚,拿人做奴才,真是什么人有什么刀。跟井上霜一个德行,她考评得了第二,也是气腾腾的,抓住个人就挑错教育,要不是为几个钱,谁肯给她当奴才?” 山伏说道:“你们天天咕唧这事情,竟也没有道理,人说以和为贵,主公又不管事,这会子极好,咱们也能趁着有时间将养身子。你们却又不和了。”堀川道:“你才不知道呢。”说着就将物吉贞宗刮走大半锅粥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物吉贞宗也不甘示弱,细说了清光下药一事,两人自是絮叨个不住。山伏国广听了,道:“按理说我是不管你们这事的,可今日恐怕得说说,不然你们两个却是有的动气。”物吉贞宗瞅着他道:“帮理不帮亲,你可得记住。”堀川突然哭道:“你可别调节,我就指着跟人吵架度日,好歹还算有点子盼头,你这一说和,死气沉沉的,半点活气都没了。我还活着作甚?我要是死了,兼先生一个人怎么办?” 物吉贞宗怀疑是他套路,道:“你说这个也就罢了,只是黑貂皮我却得拿走。”堀川道:“你拿了去。”物吉贞宗攥了就走。此时太鼓钟贞宗道:“哥,你们这么闹,我可不忍心,我看这件黑貂皮,咱们也别要了。小夜左文字也缺衣服,这个给了他罢。”物吉道:“小夜可怜?月亮好看,背面全是黑坑。孔雀开屏再美,转身就是屁股。他得宠那阵子,井上霜用他做了不少黑事!”山伏道:“你们也别生气,我看小夜也不一定会要这个,毕竟是貂皮,佛门中人也不讲究穿皮的,这样,我就退回去,说大家都是佛弟子,谁也不忍心穿这个,方显得咱们慈悲。”物吉听了,道:“既然我弟弟不要,我也不要了,你拿去退了罢,白白地惹一场气。”山伏国广因而拿了那件短袄去东院,物吉和堀川觉得无趣就也散了。堀川一人回了兼定房间,见和泉守兄弟两个正在说话。和泉守兼定因对歌仙道:“你看戏不去?” 歌仙道:“夜戏却无甚趣味。”和泉守兼定道:“是三国戏。”歌仙淡淡道:“知道。”说罢低下头去剥着土豆皮。和泉守兼定又道:“我却觉得你不知道,这回出演的是个女团,演的是战潼关那一场戏。许褚和曹操都是反串的,听说是姐妹两个。”歌仙道:“一见妇人们就觉得恶臭逼人,不去。”和泉守笑道:“你之前可是专会在女人身上下功夫的。”歌仙道:“女人做审神者只会颐指气使,你喜欢甚么,她只要看不顺眼,便对你指手画脚起来,显出你千奇百怪种种不是,到最后你毫不占理,她全然无错。想必女人演戏也毫无功力。不去。”原是他在井上霜手下待了几年,待出偏见来了。和泉守兼定嘿嘿笑道:“许褚战马超的戏是有的,听说是一个镜头都没有剪。”歌仙听了,道:“果然女人没演技,只能演粉戏了,要不是这个噱头,只怕没人看呢,也罢,我去看看她们。甚么时候开演?”和泉守兼定道:“下个星期二晚上。” 他们说话,堀川也插不上嘴,直到歌仙兼定拿出土豆来吃,他才将物吉贞宗和他抢冬衣一事悉数告诉了两人。和泉守兼定听了,道:“你和物吉真宗吵了一架,他可能记下了。”堀川国广道:“我清楚,我防着他呢。”和泉守兼定道:“还是不理睬他的好。这人也不是好相与的,德川家做幕府将军几百年,要的就是先忍下再秋后算账,物吉岂能不会这一手?将来少与他们往来便是。”堀川听了不以为然,道:“他算哪个槽头的驴?还有脸自称德川家的小老婆呢。” 却说物吉贞宗回到房里,也是越想越气,道:“堀川那家伙也不过是和泉守兼定的小姓,又不是名门的孩子,跟和泉守一样是家养的狗,仗着没有幕府了,他就生了平等心,妄想和我平起平坐了,就是他这样,他该行点正经的,我也不多说。可他又总是克三扣四,分东西都分不均,只当大家眼里揉沙子看不见,今日他竟然和短刀抢起冬衣来了,就是他闹,我怕他不成?” 可巧在里屋填着枕头芯子的蜻蛉切听见物吉咕咕嘟嘟地计较,皱眉问道:“你又要争什么闲气?好容易能平静一阵,义辉公又不管我们的事情,你和小贞才能出来,可偏偏你家哥哥得了病,还在东院小楼上养着,我又做不得饭,你去大家共用的厨房里吃,茶饭都是现成的。你在那儿吃饭多少能够省点嚼用。再者都是一个院住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你得罪了他,对我们也没好处,你要闹出了这个院,咱们只能去西院了,西院离东院又不近,你看顾你哥还要多走几步。” 物吉听了,道:“亏我认你做了哥哥,这时候你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阿贞冬天若是冻着了,反倒没谁的不是,堀川做的也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好事,你犯不着向着他说话,反正也没个评理的。霜大人之前不是教育咱们,让咱们不做人就去死吗?人要做什么?人争一口气!依我看他家安定不是病着么?哪天我偷偷地把安定脑袋割了藏起来,让他们找去。”蜻蛉切道:“你也就忍一下罢,若是闹起来,咱也站不住脚的。” 物吉听了,心生一计,道:“听你这么说,那就算了,我睡一夜,明早起来还得去远征弄些小判,好买过冬的嚼裹,你若是无聊,将次郎叫来打几圈牌。”蜻蛉切道:“眼看我这枕头被子做不成,玩什么牌!”物吉道:“你下个月做也来得及,离入冬还早着呢,这会子做了,入冬之前还要拆洗。晚点做也没事,我给你揉揉膝盖。”蜻蛉切道:“你别揉得好,上次你帮我,就帮出故事来了,过后我自己将腿洗干净的,那时候我又不能站。”物吉贞宗讪笑道:“这次不会了。”蜻蛉切道:“你有这工夫,多看几页书也是好的。”物吉贞宗听了,不言。太鼓钟贞宗就煮了米粥和白薯,又拿出豆酱和饼,三人吃了。 之后物吉贞宗也并未滋事,只是照例远征攒钱,见到堀川也会招呼,当下又值八月十五,原是这天人们要依照财力心力备办些过节的食品,和泉守兼定就和乱藤四郎等人出门远征去了,蜻蛉切趁着能动也出去了,堀川国广在家里做饭。物吉贞宗心想时机已到,就拿起阳伞去万屋买了两条鲜鲥鱼,原是万屋四时都有鲜鲥鱼卖,不过中秋时候的鲥鱼贵些,毕竟不甚应时,却也肥美。物吉贞宗是布下香饵钓金鳌,因此不惜本钱,又买了一瓶梨花烧拎着到了厨房。堀川国广在那儿守着熬汤的锅。物吉贞宗道:“我买了鲥鱼,可巧要蒸了才好吃,这里有蒸锅么?我先用一下。”堀川道:“你就用罢,横竖没你的只是没你的。” 物吉见他声气不对,便笑道:“好兄弟,还怨我么?”堀川冷笑道:“我没那么大福,怨也是没资格的。”物吉因叹道:“何苦这样,原是我不对,弟弟回去就说了我一通。这不我买了两条鲥鱼,一条是我们中秋要吃的,一条是给你的,这酒也算赔礼。”堀川听了,又见他神色平和,像是真要道歉的样子,方道:“既然这样,我就把鱼蒸起来,你中午就在这儿吃。”说罢他拿了蒸笼,洗刷干净,鲥鱼洗切了,不须刮鳞,只焯去腥味便可。切了笋片香菇,盖在鱼身上,又调和葱姜一小碟,道:“用猪网油蒸了才是美味,可惜没有网油了,直接蒸了罢。”当即在鱼身泼了盐酱,上笼蒸起,不到一个时辰,便将鲥鱼蒸得香气四溢,五味俱全。端到桌上,又盛出两碗白米饭来,两人对坐吃酒。 物吉心里有事,因而用话道:“东院那边有没动静?”堀川听了,道:“也没什么动静,倒是听西院里那帮多嘴的小子说,新来的那个邯郸男似乎是怀孕了。”物吉道:“又一个会海马咒的,怀的是谁的孩子?”堀川道:“这我就不知道了。”物吉道:“别人的暂且不用管,审神者的必须打掉,免得生出小的来又骑到咱们头上使唤。”说着端起酒杯一口饮尽,堀川见他喝得爽快,闻着他身上又没有药味,便道他没在酒里放东西,也就放心饮了酒。这酒却是上等,醇香透骨,潋滟生春,一杯下去已然有了酒意,道:“生出小的来咱们也不须怕,让他孝敬生他的那个人便是。”物吉道:“万一邯郸男和审神者一条心了,咱们对付不得。咱不惹事,可也不能让人欺负。” 堀川道:“惹不起,躲得起。”物吉道:“怕灾躲不过,怕死活不成,鱼死网破尚有一线生机,坐以待毙最后徒落空亡。”堀川道:“说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对这个审神者知道的多么?”物吉摇头道:“别的不清楚,不过必然有几分道行。”要知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