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辉的手稿第六部分  三日月似乎是知道什么,所以他允许我常来他们的院落。  他常呆的地方,就是位于他们那个院落的居所的二楼。一间纸与木头结构的客厅,纸涂成两种不一样的深灰色,榻榻米上偶尔会出现一个纯白的小瓷瓶,瓶中有时候会有薰衣草,有时候还会有稀少的欧石楠花,除此之外,除了垫子之外,房间里什么都不出现。令人称道的是他们放茶杯的,并且用罩子罩起来的小桌子----它不是一个欧几里得几何体,看上去很像是山,或者一整块树根之类的灰扑扑的东西,茶杯却立在桌子上,立得很稳。  而紧绷在织布机上的黑蓝的布可以表明:为什么他们的家具和客厅都有黑蓝色的罩子。  这种深色的静谧和简朴,几乎到了震慑人心的程度,它和他们的生活极为相称,看得出他们纵使是堕神,生活依然有着规律。我的大部分作品,甚至那些在诗歌上,小说方面最大胆的创意,都是在那里产生的。  壁板常年闭合,并且蒙上了布,堕神们像是破伤风的病人一样畏光,除了无法被估测的力量,以及不分刀种的强大夜战能力之外,他们依然是比较脆弱的。但是这种闷不透风的地方,刚好适合培养灵感,除了心灵的大起大落之外,此地没有任何风波。  最经常的情况是,冬天,他安静地蜷在被炉里的时候,我就席地而坐,面对着壁板的花纹和深色的布料写作。我的墨水,是从大陆来的鸵鸟牌蓝黑墨水,和他的发色一样,今剑给我买了一块砚台,砚台是整块的石头,边沿上刻着小巧玲珑的猴子和小□□。我写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奇幻也有爱情,但更多的是孤儿院中的生活和经历……一些荒唐离奇,让人难以置信但又切实发生在我身上的,勉强被称为校园霸凌的小事。  不过,在这些单调的事件中,我还接受政府出版社的委托,写一下审神者的生活,在写那些主要用于换钱的短篇的时候,好像有一整部情节复杂的小说初露端倪。我喜欢三日月,骨喰喜欢我,鲇尾一直爱着骨喰,而三日月呢?我不知道他的想法,我喜欢他,和他聊性----即便我过于早熟,也从来没和别人聊过性的话题。他始终面带微笑,即便是多么过分的话题,也不阻止,不劝诫。  这其中恐怕还有各种各样情敌决斗的惨剧素材----要是我们处在美国或韩国等激烈的国家的话。可惜我们处在日本,这是一个让一切变淡,减弱,变得无趣的地点,而本丸里的老朽们又沉默寡言如同印第安猎人。  结果,除了用于解闷的□□之外,什么都发生不了。  如果我在未成为审神者的时光之中与他相遇,看见他安静而只可远观的姿态,而非身穿残破的长袍像废墟中的仙子一样,我绝对不会偷取那令人纠结的一吻,我当时以为这样轻率的举动会葬送我的爱情。  人之常情是贪生怕死,但生活对我而言是最痛苦的事情。我是一个最无能的女人,不能工作,没有能力适应社会生活,甚至厌恶自己的身体——啊,这副柔弱无力,什么也做不了的女性的身体,的确是除了沉溺于享乐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据说女性在□□之中享受到的快乐是男性的七倍,但是除了享受之外还能做什么?谁可知道享受之后就是生育后代的重担,甚至有丧失生命的危险。啊,这甜美的诱饵背后是凶残的陷阱,令多少人因此亡身。难道大自然安排给女性的,就是享受性的快乐之后,或者因为身体的问题而在危险的生育活动之中被淘汰,或者成为母亲吗?难道除了这个,她们就什么都无法做到吗?  看起来像是这个样子的,因此,如果不抛弃掉身体,人就无法获得真正的解脱。  我既是憎恨女性的柔软无力和见风转舵,又憎恨男性的暴戾恣睢,唯我独尊,在生存的竞争中,我是一个徒有憎恨的弱者,我无法适应生活,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与其慢慢地活着受罪,不如不惜剧痛地离开这个世界。  可是,我接触了他如同初绽的白玫瑰般的气息,心灵燃起了超乎寻常的希望。因此,我要活下去,活下去研究生活的意义,活下去寻找那座神奇玄妙的梦境之城,我要等待欢乐时刻的到来,尽管我不知道活着是要做什么,尽管自然给了我们标准的答案:活着就是为了繁殖,不适宜繁殖的生物没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  但,谁又能解释人会对不同种族的生命产生爱意?何况生又是什么,死亡又是什么?谁能够真正理解呢?人类不能真正的了解这些事情,只有掌握着生死之秘密的神明才能真正了解。啊,即便他要求我采摘会唱歌的花,会走路的草和巨龙喉咙下方的逆鳞,我也一定要全部找到给他,以便换取他所掌握的密辛,换取宇宙之间的奥秘与真理。  生活逐渐忙碌起来,他们种植水稻,玉米,豆子,莴苣,洋白菜,做豆酱,织布,以及出战,除了四把大太刀之外,谁也无法去日间的战场,因此本丸的所有人都去夜战战场。  一般都是天不亮就去出战,直到天黑才回来,为了避免让他们几乎无法忍受的阳光,骨喰说,阳光会让他们的皮肤感到麻木和刺痛,像是中世纪的欧洲少女穿上束腰一样,他对我说了这些话,之后也没说什么,给我看他背后多长出来的两片黑色羽翼-----那是堕神最明显的标志。  而我,却认为这些羽翼是可亲的存在,孤儿院的基督教气息异常浓厚,我们去教堂做弥撒,唱诗,看教堂门前画着的胖乎乎的长羽翼的小孩。我会听见翅膀振动的声音,说不出是在梦中还是在清醒的时候。说也奇怪,我没有见过堕天使的任何画像,就一厢情愿地认为堕天使的羽翼是黑色。  衣服是必须洗的,不过晒衣服的难度颇大,我们只能在天气不那么晴朗的时候洗衣,将它挂在房子里阴干。除此之外,他们很是安静,本丸里草木丰盛,空气稀薄寒冷如同高原。  我们很少在夜间点灯,仅仅在我工作的长桌上有一个孤独的小亮,傍晚天色半透明的时候,大家就坐在房顶上或者随便什么地方,看远方的建筑逐渐在寂静深沉的黄昏之中隐去,没人说话。静等着漂浮着黄金尘埃的紫罗兰色暗夜悄悄降临。  政府主办的聚会不常有,我去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安静地待在墙角一言不发,我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向任何人说起。  这一天,我从聚会上回来,发觉三日月,加州清光和骨喰兄弟穿着他们战斗的衣服,跪坐在地上嚼烟叶,这让我吃了一惊。他们的烟叶,里面掺有山丝苗,吃了能让人兴奋多话,痛觉感知变淡,这是不好的东西。  他们见到了我,并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们今天去了阿津贺志山。”骨喰说。  “接到了大规模作战的号召,所以去阿津贺志山试试是不是还能日战,没想到晒脱一层皮。”鲇尾的抱怨,是唯一有生气的东西,“不吃点烟叶会直接疼死,手入也救不了。”  “防晒霜有没有用?”我问。  两人同时摇头。  “我用光了一瓶防晒霜。”鲇尾说。  “你该在自己脸上抹点马粪,而不是香喷喷的防晒霜。”清光对他说,“你这长相,很适合马粪。”  “滚。”  三日月淡淡地说:“我老了,身体畏寒,在这个本丸里又是堕化的状态,无法接触阳光,只有这种叶子,才能减轻阳光带来的疼痛。”  那时候,我才突然发现,即便是他们,也有着让人担忧的脆弱之处。  黄昏来临时候,我们一样坐在房顶上,安静地目睹云雾的潮水将残阳淹没,我看见三日月在我头上展开他不应该有的漆黑羽翼,羽丝纤细而轻柔,和猛禽的羽毛完全不同。我枕着他那深蓝色的长袍,仿佛沉睡在有着月光照耀的水岸,那岸边有着盛开的百合的芬芳,有着透明淡绿水藻的装点。